“杀了我……”

    模糊的呢喃仿佛从九天之上飘落，传入水泥商船，在潘晓晓耳畔响起。

    她立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双手抓住白色丝被边角，蒙住半张脸，在黑暗中偷偷窥视。

    床头柜旁的台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

    空气清澈而无波，四周静谧而黑暗，昏暗的房间中仿佛一切都静止下来。

    所有家具都沉入夜色阴影，只剩下模糊的线条。在她还未适应黑暗的视野里，定格成了一个个抽象的形状。

    “好像有什么声音？”潘晓晓连忙侧耳倾听。

    然而此时船舱内异常地安静，仿佛世界只剩下自己，在不可知的黑暗中逐渐下沉。

    唯一的声音，就是从她身体里发出的声音，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仿佛是某种预警的征兆，变得越来越快……

    冰冷的低气压，像是水一样从四面八方而来，将潘晓晓淹没。

    “小晨！”

    “小昂！”

    她连忙披上外套，一口冲出房间，在船舱里没找到人，于是直接来到船舷旁。

    此时此刻，狂风卷动暴雨汇成了铺天盖地的水之漩涡，洗刷着整座小镇。

    视野内一片迷蒙混沌，唯一能看清楚的事物，可能就是荡漾着无数涟漪的河水。

    但诡异的情况在于，雨点拍打在潘晓晓身上，根本没有任何触感。

    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湿一点。

    潘晓晓眯起眼睛，努力环顾四周，试图观察周围的异样。

    “杀了我……”

    缥缈而又熟悉的声音，再度传到了耳畔。

    等她寻声投向东方时，看到一个暗金色的身影屹立在风雨之中。

    恍然间，潘晓晓仿佛看到了来自幽冥的神祇。

    那个身影面对着她，仿佛不受重力支配，屹立于水波潋滟的河面。

    穿着一身沾满血污的残破甲胄，头盔布满箭孔，胸甲表面细密的裂痕交织，隐隐呈现出的月轮形状。

    但是仔细一看，那套铠甲表面布满了象征着杀伐的神秘纹理，头盔一对犄角更是杀气腾腾，看起来又像是刚刚统帅千军万马厮杀过的将军。

    战士的铁血肃然与鬼神的狰狞恐怖融汇在对方身上。

    威严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压迫得她难以呼吸。

    “……”

    潘晓晓看着对方时，也能看到对方正在观察自己。

    那个神秘人戴着一副贴合脸部线条的黑色面甲，面甲没有繁复的雕琢，只露出一双眼孔。

    漆黑的眼孔里，喷薄着熔岩色的光芒。

    光芒在风雨中一隐一现，仿佛某种警示。

    对上面甲眼孔的瞬间，潘晓晓只觉得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天色仿佛又晦暗了几分；雨水瀑布般的轰然垂落，每一滴都无比沉重，好像是粘稠的铁水。

    她隐约觉得神的眼睛就该如此这般的，威严锐利。

    潘晓晓下意识挪开视线，不敢再直视对方的眼睛。

    生怕再看一秒，危险的熔岩色光芒就会突破眼孔的束缚，射过来把自己焚烧殆尽。

    “似乎……你还没有资格。”那个神秘人轻声说道。

    “……”

    船舱的房间内，潘晓晓猛地坐起，眼中满是惊恐，汗水顺着额头滚落，打湿了枕巾。

    她的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膛里狂乱地敲击，每一次跳动都仿佛要破胸而出。

    双手用力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

    睁大眼睛环视左右，发现自己正在房间里，没有出现在船舷旁，视野里更没有那个鬼神般的身影。

    先前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场荒诞离奇的梦。

    过了许久，潘晓晓的心跳才渐渐平复下来，但那惊恐的余波仍在她的心中荡漾。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那柔和的光线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也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安慰。

    “是梦，还是某种预兆？这个破体质好烦。”她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潘晓晓知道自己有C级灵感体质，极易感知到一些超自然的现象，却苦于无法把它们跟梦境区别开来。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跟自己沟通？

    但因为灵感还不够，所以只能见上一面？

    她现在非常混乱，打算自己整理一下思路，再把发生的事告诉同伴。

    ……

    水泥商船，此时已经远离了顾家大院，抵达了河道下游，一处长满芦苇的荒地旁。

    茂密的芦苇将两岸河畔连接起来，风一吹便荡开层层叠叠的波浪，长长的穗子甚至连河面都挡住了。

    稠密分布的芦苇稀释了鸟语虫鸣，以往这里除了风声，只能听到穗子沙沙的摩擦声。

    但是现在，却不间断传出“哼哈”的吐气声音。

    动静源头，苏晨一身宽松舒适的白色运动服，站在荒地里，对着茂密的芦苇丛吐纳练气。

    “哼！哈！”

    他这一出声，气息下沉，腹部嗡嗡作响，就好像是发动机的低鸣。

    这气息混着声波，首先沉降双肺，然后震荡肠胃、肝胆、脾肾、心脏，最终混入下一声，形成层层叠加的共振。共振逐渐叠起来后，声音一出，便如神祇哼哈二将的沉闷之吼，立刻就给人一种力大无穷的感觉。

    吐纳的过程中，他全身的肌肉都松软了下去，软绵绵的，但是却起伏不定，就好像被微风吹拂的波浪一样。

    小腹喉咙发声，却带动肌肉，皮肤，五脏六腑，一同有规律地轻微颤动；所有的颤动声音汇聚起来，响成轻微的一片，好像天空中闷雷的滚过。

    “哼！哈！”

    “哼！哈！”

    “哼！哈！”

    过了不知多久，苏晨只觉得全身上下、自内到外都暖融融的，不是身上的肌肉发热，而是五脏六腑都暖融融，好像是刚刚被温水洗涤了一遍，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他这一吐纳，就是两个小时，等到五脏隐隐发痛才停了下来。

    这就是练功练过头，一味贪功冒进，反倒伤及自身了。

    不过没关系，苏晨的玉佩先前积累了大量生命力，脏腑这点小伤转眼就好，休息片刻又能继续吐纳练气。

    正因为如此，他练气进展极快，一天比得上寻常人十来天的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