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无言，只是偏头望向林晟，意味深长，积在唇角的话语也只是化作了一汪秋水的流转眼波。

    苏瑾没有跟燕北陵解释清楚，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

    她不知自己如今为什么而活，她看不到希望，寻不到方向，在漫长黑夜下，徘徊迷茫，只是被推着向前，一日一日，消磨时光。

    这样的苏瑾，是她自己所厌恶的，是燕北陵不想看到的，她从来不想让别人失望，故不愿以如此境地与燕北陵和解。

    她从深渊爬出，又陷入了另一片黑暗。

    林晟的出现，是她的希望！林晟用他的光芒，治愈了她的伤疤，渲染了她的心灵，璀璨了她的世界。从此，她的黑暗消散，星光漫漫！

    苏瑾开始再一次敞开心扉，试着去接受他人的温暖关怀；开始再一次心怀希望，试着去期待这个世界的惊喜。她的心，如今才正在被一点一点的融化，勃发。

    林晟见她不语，追问，“苏瑾，怎么了？”

    苏瑾歪头，笑得灿然，正欲言，房门被打开。

    燕北陵携一身风雪寒冰而来，却不显寒气，身后一轮金日映照入屋，说不尽的暖意。

    苏瑾起身，面上笑靥淡淡褪去，染上往事的沧桑，轻声开口，“林晟，我有些话要说，你先出去吧。”

    林晟略显惊异，只是转瞬，便是坦然的喜悦，他越过燕北陵，托着跟在他身后的唐睿景出了屋。

    空荡的房屋，两人相对而立。燕北陵显得有些惊喜的局促，耶耶揄揄，口齿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苏瑾弯起浅浅唇角，轻声却又那般沉重深刻，“师伯！”

    燕北陵僵住，不可置信的望着苏瑾。轻语的两个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在他脑海中炸裂。

    苏瑾打趣，“怎么，难不成这么多年了，师伯不愿意认我这个师侄了吗？”

    “怎，怎么，怎么会呢！”燕北陵喜笑颜开，“我就是刚才脑袋有点嗡嗡的，没反应过来。”

    燕北陵似又想到什么，敛了笑，小心翼翼，满怀期待的开口，“小瑾，你不恨我啦？”

    苏瑾笑得越发深邃，眼尾却不由自主的泛红，她走近燕北陵，缓缓开口，“师伯，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自始至终。”

    那般平静的语气，却无法让燕北陵平静。他眼底浮现浅淡的悲恸，挥手，招呼苏瑾，“小瑾，快来让师伯抱抱你！”

    苏瑾依言拥入燕北陵的怀抱，他宽厚的肩膛仍是像小时那般温暖可靠。

    “小瑾啊，其实，其实你应该恨我的！你就是太过乖巧懂事了，所有事都自己、都自己扛着，跟你师父一样犟。”

    苏瑾不知燕北陵的神情如何，但能听出微微沙哑的嗓音，燕君芷的死是她的心结，亦是燕北陵永远的遗憾，苏瑾知道的，一直知道的！

    “师伯，没事，有些事，就让它过去吧！”

    燕北陵却轻微摇头，“有些事是过不去的。小瑾，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师父！

    你师父走时，你也不过是个少不经事的小女娃，你本可以放肆大哭一场，寻个安慰，但你师父出殡那日，你硬是忍着没掉一滴泪，我知道，你一定一个人私下，蜷在黑暗的小角落泣不成声吧？你承受了你那个年纪不该有的坚强！”

    苏瑾酸了鼻子，抽抽泛红的鼻尖，哼唧着憋回泪珠，

    “师伯”

    “让我说完。之后，我刚上任登位，事务繁多，你也从未找过我。你自己一个人消化着你最爱的师父的离开，你本可以、本应该把你师父的死怪在别人身上，去寻求你自己的解脱，但你没有，你甚至不愿意恨任何一个人，不愿意恨我，不愿意恨那些四处造谣的人，自己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的原因和痛苦，可你那时，也，也只不过才，才十一二岁啊！”

    苏瑾再也克制不住，决堤的泪水盈满眼眶，模糊、朦胧了视线。

    她向来故作坚强勇敢，把自己包装成最刺手的玫瑰，以荆刺示人，可在亲人面前，又怎能保持伪装呢？

    燕北陵也抽搐着身子，在外人面前威严肃穆的燕掌门，也只能此刻，在至亲至信之人面前，卸下一身所有的疲惫，肆意像个孩子般宣泄情绪。

    “是我没做好这个哥哥，是我没做好这个师伯！”

    苏瑾抹一把泪，吸吸鼻头，在嘴角绽出挂着泪珠的笑窝，“可你做好了这个掌门呀，师伯，你说的对，有些事过不去的，但我们要学会放下，你看，我都已经想通了、放下了，你也不也再有什么负担。”

    燕北陵身躯颤抖得更加厉害，几嗓音几近无声，“好，好，放下了，放下了！”

    “师伯”

    “我在，我一直在。”

    ……………………

    无垠的天际被渲上墨色，落日余晖同到来的黑夜边缘，交换了一个深情的吻。

    苏瑾躺在屋顶赏着星星，心情格外晴朗。

    她不想烦躁，偏爱清净，燕北陵便给她安排了房舍中最清幽之地。

    她本是要继承月阳长老的衣钵，但年龄偏小，且苏瑾也无那般打算，被暂时拜入燕北陵门下修习。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唯独……

    “苏瑾。”

    思绪回转，苏瑾偏头，林晟就已悄然来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坐下。

    “一个人赏星多无聊啊，我来陪你。”

    苏瑾笑笑，“轻功长进不少啊！如今，我到真成你同门师姐了！”

    林晟绷着脸，小声嘟囔着，“我才不要你当我师姐！”

    苏瑾笑得越发灿烂，却想到什么，询问，“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林晟绷着的脸愈发肃穆沉重，他伸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封拓印的密函，递与苏瑾，“过几日，京都的人就要到了，与其让你自己猜出，我更希望亲口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