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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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异体

    读到这里的时候,阮夜面露疑惑,抬头看了白憬一眼,似是有问题想问,但白憬却将目光投向远端,有意避开了阮夜目光,阮夜知道师姐应当不是不愿为他解惑,而是别有深意。

    于是他带着些疑惑,又继续读了下去。

    粉红云,野鸡色,唇若涂朱肤似雪。聪明智慧性温良,神光漆采发纯黑。

    气清视正步行端,方用中间算年月。五千四八生黄道,杳杳冥冥生恍惚。

    依时采取定浮沉,不可毫厘令过越。此际须明三日弦,妙在西方庚辛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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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斯十月功夫足,器皿丹房一撒空。入深山,抱元一,万事俱空不费力,

    寒暑饥劳不可侵。巍巍九载面墙壁,朝来北海暮瀛洲。忽然功行齐完日,

    水府三官算寿年。一封丹书下瑶天,青鸾白鹤舞翩翩。直至通明封拜罢,

    永作长生不老仙。

    这便是最后一句,读完入门口诀,阮夜此时仍是面带不解,但眼神已然恍恍惚惚,也没有再看白憬,脑中一阵清醒,一阵模糊,一阵发疼,一阵舒适,整个人处在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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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憬一是怕给阮夜太大的压力,二是也有意考察考察阮夜的悟性,就在一旁要么装作看不见阮夜眼神,要么假装闭目打坐,但其实还是在暗暗观察阮夜。

    阮夜在那种玄妙的状态保持了一阵后,应该是心有所感,将书放在身旁,闭上双目,开始尝试入定。

    此刻清风吹拂,云树上一片苍绿树叶落下。

    白憬盯着那树叶。

    树叶落地之时,阮夜已然头垂于胸,呼吸绵长轻柔,几乎听不出呼吸的间隔。

    入定了。

    白憬愕然。

    她心中估算,阮夜入定,大概是两到三个呼吸的时间,虽不如当年的洛筱竹,但已经是这时间最顶尖的那批了。

    白憬用手将被微风拂乱的青丝拢回鬓角,看着阮夜,细声呢喃:“师父,师祖,这个孩子,说不定真能救我香峰,救我放春山.......”

    “师姐倒是对他很有信心。”

    柳轻染不知何时到了二人身后,听到白憬这一句,下意识接了一句。

    以白憬的境界,自然早已感知到柳轻染的到来,也没有被吓到,她转身过来,边走边说:“还以为你回屋子里休息去了呢,不去好好睡一觉,跑这里来作甚?”

    柳轻染答非所问:“轻染无意间听到师姐言语,往师姐恕罪。”

    白憬无奈的瞟了她一眼,语气略带责备:“你听到我说话我一点意见没有,但你老是对我这样客气拘谨,我可真有点生气了,一来咱俩同门,是实打实的师姐妹,平日里相处自在随性点多好,何必如此见外,让外人看来反倒猜测你我有什么嫌隙,二来你还年长我几岁,年长我的人对着我如此礼貌恭敬,我实在觉得有些别捏,这一点你可真不如倾辞了,那丫头的性子,相处起来可是轻松多了。”

    柳轻染讪笑道:“估摸着是我这趟下山时间太久了,隔了十几年未见,再见难免有些生分了,想来过段日子慢慢就好了?”

    听到下山二字,白憬来了兴趣。

    “说到下山,你应该是现今除了山主之外最了解阮夜的人了,你觉得呢?这次的尊客选拔,阮夜能否给我们个惊喜?”

    柳轻染声音安静:“要我说,我觉得这次尊客一位,非阮夜莫属。”

    白憬挑眉道:“哦?此话何解?细说来听听。”

    二人此时已经走到了玉台之上,柳轻染听师姐让自己细说,便刻意放缓了步伐。

    “阮夜这事情,本质上倒不是信不信得过阮夜,而是信不信得过山主,咱们的师祖。”

    白憬想起那个风华绝代的身影,神色严肃认真起来。

    “一开始我也对阮夜没有什么太大的信心,毕竟我在青楼里看着他长大,在青楼的那些年里,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不差,有过人之处,但那么一点过人之处,我觉得远远不够支撑他当选尊客......”

    “什么过人之处?”

    白憬没有放过这个细节。

    柳轻染蹙眉道:“无非就是早熟一些,少年老成,言行举止,更像个成熟的大人,而非稚童,但这也常见,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更别说青楼中出生,长大的孩子了,要我说,在那样腌臜的环境中长大,早熟反倒是正常的。”

    白憬若有所思。

    “但之后有几件事,却让我改了主意。”

    “第一,他娘阮姒死后,金城中陆陆续续又死了不少人,别人不知道,但我作为衍水居的妈妈,那些死的人我可都熟得很,都是衍水居的常客,且无一例外,都曾欺辱过阮姒。”

    白憬眯起了眼睛。

    “官府那群废物要是知道这事,便是傻子也能猜出来嫌疑最大的是谁,为此我还紧张了一阵子,生怕阮夜让抓了进去,倒还是个麻烦事,结果后面我才知道,纯粹是我多虑了。”

    “看来做的是天衣无缝?”

    白憬对阮夜的兴趣越发浓厚。

    柳轻染点头道:“为了帮阮夜洗脱嫌疑,我曾偷偷去了那几个死者身死的地方,想着用些术法把阮夜可能留下的痕迹线索给抹了,结果哪来的痕迹线索让我抹?现场除了个死人,真的是干净的没有半点痕迹,且有几个人的死法,便是我都思索了很久才能大致猜出阮夜是怎么做到的,想出来之后我真是脊背发凉,当真了不起,别说衙门那群废物根本查不出那些死人和阮姒的关系,便是他们查到了,然后怀疑到了阮夜身上,只怕也拿不住阮夜,就算拿住了,只有动机,没有半点证据,也干不了什么。”

    白憬问道:“那时候他几岁?”

    “九岁。”

    白憬摇摇头:“这不是九岁孩童能做得到的,九岁孩童也许天赋绝伦,境界比你我都高,但绝不可能有如此纯熟的杀人技艺,这不是天资,这是经验。”

    柳轻染又说:“这还只是一件事,他还单杀了一个修士。”

    白憬此时真的有些惊讶了,脱口而出道:“什么境界的?”

    “二境,感应。”

    白憬吸了口气,语气几乎有些不可思议:“感应?!感应境已然能沟通灵气,虽然不能驾驭自如,但也可以做到一些最基础的借用,对于凡人来说已然是半个神仙了,他是如何杀得了的?!”

    柳轻染从来没见过向来云淡风轻的大师姐如此震惊的模样,暗道自己今天真是开眼了。

    “他告诉我说那修士十分托大,再加上他怒火中烧,混乱暴怒中便伤到了他。”

    白憬翻了个白眼。

    又是个柳轻染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她也苦笑道:“一听就是瞎扯,但他不愿意说,我也不好逼迫他。”

    说完这句,柳轻染恍然:“哦对了师姐,为了把他拉来放春山,我还许诺了他一事,咱的三生三世盘,现在应当是正常的吧?”

    “正常是正常,但此物乃是镇山神器,没有三位峰主的同时许可,不可擅自动用,更何况丹霞峰与我们的关系你也知道,只怕我们提出要用的话,很难过她们那一关。”

    柳轻染脸苦了下来,有些唉声叹气。

    “若是如此,只能祈祷那对母子红尘缘重,业力深厚,投胎慢些,等四年后阮夜成了尊客,自己去启用了,只求还来得及,不然阮夜怕是要埋怨我了。”

    听她言语,白憬大致猜出了柳轻染许诺了什么,叹了口气,这事情她做不了主,的确是爱莫能助。

    她继续问道:“就这两件事吗?他还有什么别的事迹?”

    柳轻染点头道:“试仙石中,他的灵气表征五彩斑斓,掺杂在一起,像是一团彩虹,我眼界浅薄,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灵气表征。”

    “五彩斑斓,一团彩虹.....”

    白憬紧锁着眉头,口中不断重复这两个词。

    半晌,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听见这样的灵气表征,但恰恰是因为我没见过,所以基本可以确定是一种异体,居然是异体.......咱们香峰这回,真是捡了个大宝贝。”

    柳轻染疑惑道:“异体?”

    “修行之人天资各有不同,寻常平庸之人,试仙石只会发光,光越亮,天赋越强,等强到一定程度,就会出现灵气化形,灵气为阴阳八卦图者,是为元始道胎,有蚕形小虫出现者,是为太平书虫,有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这佛门七宝出现者,为七宝金身,这三种人,便是世间天资最高的三类人,但有的人,灵气表征既不是这三样,又不是寻常的发光.......比如阮夜这样的,这种人,就叫异体。”

    柳轻染认真道:“轻染受教了。”

    白憬自顾自说道:“还记得前几年前,天外天开新榜,那个震惊天下的地榜第一吗?”

    联想到师姐之前所说,柳轻染猜到了师姐的言下之意。

    “他也是异体?”

    “不错,据传闻他的灵气表征就是一个血红色的小人,暗喻他的身体,就是最强的武器。”

    想起那个靠一对铁拳打得御三家年轻一辈没人抬得起头的少年,柳轻染咋舌不语。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玉台。

    白憬转头遥望阮夜仍在入定的背影,语气中多了几分自信:“听你所言,咱们山主,果然是寻了个不得了的人啊,四年之后,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汪的一声狗吠,居然瞎了白憬一跳,一回头,就看到赵倾辞正在和黑狗嬉戏打闹,裤腿间沾满泥土。

    柳轻染宠溺道:“小师妹的性子,真是天真烂漫,任谁看了都爱。”

    白憬却泼了盆凉水,盯着那黑狗,面色不善道:“这狗我总觉得不对。”

    赵倾辞耳朵倒灵,远远看到两位师姐,更听到了白憬这话,一下慌了神,弯腰抱起黑狗,小跑到白憬眼前。

    “大师姐,咱香峰可没有不让养狗的规矩啊,再说了,小黑多可爱啊,你怎么舍得赶它走?”

    一边说,还一边双手把黑狗举到白憬面前。

    柳轻染心说小黑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些。

    距离一近,一股刺鼻的动物臭气就传到了白憬鼻中,熏得这位香峰大师姐连连退了几步,伸手挥开臭气,不悦道:“你要再不给它洗澡,可别怪我真不讲情面。”

    赵倾辞一喜,知道师姐这话其实已经默许了让她养狗,也不嫌弃,直接将小黑抱在怀里,朝自己小院走去,结果走到一半,想起了什么,转头道:“阮夜呢,怎么随大师姐你走了之后,现在没回来?”

    柳轻染打趣道:“恐怕是让大师姐推下云树悬崖了,大师姐估计是怕有阮夜在,你无意修行,荒废了之前的努力,这是为了你好啊。”

    赵倾辞娇嗔道:“大师姐,你看二师姐,就知道取笑我!”

    白憬想起阮夜之前直言对赵倾辞无感之语,心中暗叹一声,也没再拿这事调侃,认真答道:“他入定了,不知何时能醒。”

    赵倾辞啊了一声,想到阮夜入定,已入修行大道,师姐又遂了自己的愿,让自己留下小黑,真可谓双喜临门,一时喜不胜收,朗声道:“这可是件大好事,再加上你我姐妹三人重聚,我们下午不如吃顿好吃的庆祝?”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还一起吃一顿,说得多好听一样。”

    白憬一边向自己小院走去,一边没好气道。

    赵倾辞嘻嘻一笑,也抱着小黑朝自己所住的院子大步走去。

    进了院子,赵倾辞寻了个木盆,将小黑放了进去。

    这家伙倒还真有些灵性,似乎明白赵倾辞要对它干什么,安安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赵倾辞进了屋子,打了些井水倒入木盆中,又从怀中拿出澡豆,开始在小黑身上揉揉搓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