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六日夜，天气回暖，春雷始鸣，动伏地之蠹虫，是为惊蛰。

    现下的复旦附中，亦是一阵雷声乍响，不只在空中，也在教室里。

    由于学校晚上有活动，大部分学生还是选择了留在学校。

    于是他们就在每个班级里都发现了几张内容一样的单面印字的白纸。

    “幸成功者，昧于常人需要；华装士绅，慈悲而乏才能。吾不知二者之为害孰浅孰深。

    先祭酒承大贤良师之名办学四十载，并不重要维持已存的事物，而重在培养新的生命，使黄天事业得以继续。我们应过分重视目前的积弊，以谋将来的发展。

    为什么名列前茅者有较优的成绩？真正能返躬自问的竟有几人？能够了解先辈伟大的成就，使他们成为得天独厚的民族中的分子的，又有几人？

    今日之附中，冢中枯骨，前不及水木附中，后难敌交通附中，孰之过欤？

    幸而有同年会，复之所过，谨遵黄天意旨。

    所怨者何？所恨者何？愿闻其详。

    与之奋斗，此即黄天之意。”

    看到这张白纸的学生们顿时议论起来。

    “这是让我们把不爽的东西写进去吗？”

    “是不是学校设的套？”

    “好像不太像欸，又没有让我们写名字。”

    “这是谁搞的啊？”

    “没看背后落款是陈寿和马壮吗？我听说他们是新一届要竞选同年会会长的。”

    “欸，陶侯那小子是不是也想参选，我感觉他的胜算好像比较大？毕竟是名门之后。”

    学生们有的唱反调，有的观望，也有个别胆大的真的上去写了两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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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烈兄，这样真的可以吗？”陈寿一发完问卷就跑来问马壮，“我总觉得有一点漏洞。”

    “什么漏洞？”马壮扬了扬眉毛。

    “幸存者偏差。”陈寿说道，“我们收集的问卷只能体现愿意填写的人。而他们绝对是少数，沉默的大多数人的意见根本没法体现出来。”

    “哎呀，居然被你发现了。”马壮有些惊讶，“这几天进步不小呀。”

    “别卖关子了，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谋划？”

    “没错，我收集的就是那些刺头的意见。”

    “可是这样的话你不就只能获得一小部分人的支持了吗？”

    “不，”马壮摇摇头，“充其量只能说我的政·见只能反应一部分人的声音，而不能说我的政·见与另一部分人不符。他们不开口，没人知道他们是支持还是反对。”

    眼见陈寿还是有一点不服气，马壮解释道，“况且，他们不开口，就说明暂时不愿意表达自己的想法，只要他们不说出自己的想法，谁都没法听取他们的意见，这时候，我们和另外两组候选人就处于同样的起跑线------而我们这时候有了刺头们的支持，那就大大超越了他们。”

    陈寿恍然大悟，说道：“在这场角逐中，我们不需要跑得很快，我们只需要比其他候选人快就行。”

    “没错，”马壮顿了顿，继续道：“况且，如果他们连说出自己的意见都不敢，那我们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出来支持我们呢？”

    “虽然是公决制，理论上所有人都可以去投·票，但是按照往年的经验，只会有一部分有兴趣的人或者候选人的好友去投票，其他人都忙着升学。因此，我们只要牢牢把握会去投票的人就行。”

    “可这终究不是正道，”陈寿被说服了，但心中仍然有些不认同，“以诈胜，不可久。”

    “没错，”马壮赞同道，“可是总比输了好。”

    “你总是有道理的。我不是很懂，但既然都跟你搭档了，那也就只好跟着你走了，先说好，可别使诈久了就沉迷进去了噢。”陈寿提醒道。

    “嗯。”马壮意义不明地回应了一声。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是一道春雷落下，撕开了窗外的黑夜。但很快，黑夜又占据上风，吞噬了一时的、从天而降的光明。

    “我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今天的陈寿简直化身好奇宝宝。

    “问吧。”马壮轻声说道。

    “值得吗？”

    “什么值得吗？”

    “你这种方法传出去终究是不太好听。”陈寿缓缓道，“虽然我理解，而且我也知道国会的议员们也都在干类似的事情，但他们是成年人，而你只是一个学生。少年老成，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成年人都希望看到天真可爱最好还傻一点的小孩子吗？”马壮笑道。

    “对，”陈寿继续道，“而且他们真的具有可以将损失的名声换成利益的渠道，而我们学校的同年会会长，说到底也只是一个给学校办事，替学校挨骂的机构罢了。当你凭借着浪潮登上位置，却发现没有办法回报浪潮。浪潮将会吞没你。”

    “那你呢？你担不担心被浪潮吞没？”马壮反问道。

    “我无所谓，反正我以后要当历史学家，不在乎这些。可是你呢？你想要做什么？如果你想做大事的话，现在就被浪潮吞没可太可惜了。”

    “你居然这么高看我？”马壮笑了笑，“你觉得我是个能够做大事的人吗？”

    “我不知道。”陈寿有些茫然地说道，“但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令人恐惧的力量，这是我在史书中曾无数次见过的。如果要我形容的话，我觉得你将会成为秦王一样的人物，自上而下地统御，集无上·权·力与一身，用一个大脑、一个声音、一种思想代替所有人的大脑、声音、思想，但这终究是会失败的。所以作为你的朋友，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小心点，不要成为独夫民贼了。你还有更平坦的阳关大道给你走。”

    陈寿虽然想成为历史学家，却对外国的历史了解得不多，不然他就能想出一个更加合适的名字来形容这种感觉了。

    一种武器的名字，一个源自古罗马的名字。

    “好，”马壮忽然咧开嘴笑了笑，很开朗地笑道，“我答应你，我会走康庄大道的。”

    说着，马壮却不由得想起了第二本书。

    难道我是第一本书读太多了？

    好吧，那我今天回去再读一遍第二本书。

    让马赫诺老爹和林登万将军的思想洗涤一下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