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6章 一掷千金
“皇兄,喝盏茶吧。”
“放那儿吧。”
西苑。
崇智殿。
倚着躺椅的朱由校,盖着薄薄的褥子,面庞看起来略显憔悴,端着茶盏的朱由检,见自家皇兄闭目养神,脸上流露出一抹担忧。
针对少府的这场御前廷议,前前后后开了五日,辰时三刻召开,戌时七刻结束,中间除了吃顿午膳,剩下的时间就是奏对。
除了在首日是少府诸司汇报总结,剩下几日讲的诸多内容,都是针对天启二年要落实的谋划,甚至针对这些谋划,还强调若遭遇灾情,若遭遇战事,若遭遇变故,少府有司当如何稳定住局势。
“皇兄,您实在太累了。”
朱由检放下茶盏,撩袍坐到一旁锦凳上,“您先前不是说过,做事要劳逸结合,万事莫要贪多,即便这场廷议很重要,您完全能多开几日,没必要这样紧凑的召开。”
“真要那样的话,只怕外朝有司就该吵翻天了。”
朱由校缓缓睁开眼眸,露出一抹笑意道:“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少府的大批职官被朕召进宫,召开这场御前廷议,即便外朝有司不知道实况,但前前后后五日没有离宫,开完廷议便去西苑暂住,你觉得有些人会不多想吗?”
嗯。
从这场御前廷议正式召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为了节省时间,每当廷议暂时结束后,以孙国桢、卢观象为首的少府诸官,便会在内廷太监的引领下,前去西苑的殿宇群休息。
西苑,不止是皇家园林,内部区划是很完善的,这其中就有外臣休息的区域。
而每当孙国桢、卢观象他们,赶回到西苑休息的地方,简单吃几口晚膳后,便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探讨当日所讲的诸多内容。
因为这场御前廷议啊,不止包括对天启元年的汇报总结,更牵扯到天启二年的诸多谋划部署。
其中有不少提出的设想,让少府有司的诸多职官,产生极大的触动与联想。
比如北方诸省若是出现灾情,朝廷要进行赈灾下,面对粮价短缺且飙升的情况,少府要怎样确保所辖秩序安稳。
比如藩属朝鲜开放济州岛,如何建设孤悬大明本土外的济州港,怎样增强与朝鲜互通有无,以减轻内帑财政压力。
比如船舶清吏司要怎样加快造船业建设,确保日益繁荣的海上贸易,对于各式海船的需求,如何保证朝廷设立的诸海上力量建设。
比如军工体系的发展与扩建下,怎样规范各种原料规格,各式铁料要怎样命名,与之对应的冶炼产业要怎样布局……
这一系列的设想提出,让孙国桢、卢观象等一众少府职官,感到始料不及的同时,也都细细思考这些问题。
这其中压力最大的啊,非经济、开发、指导、审计、债券等清吏司莫属,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设想,使得他们制定方针时必须要考虑到这些因素,谁叫这是天子提出的,即便是最终没有发生,可也必须要考虑进来!
“陛下,有司不止会多想,眼下有些地方都吵翻天了。”
而就在此时,朱聿键从殿外走进来,“臣奉旨去了趟皇家近卫都督府,这几日闭宫期间啊,通政司转至司礼监的规谏奏疏众多,甚至在这期间,有不少言官御史聚在午门,想进宫面圣规谏。”
果然。
朱由校露出一抹笑意。
在紫禁城出现这种情况,外朝有司肯定不会没有动静的,毕竟在此之前啊,因为特设皇明宗军的事情,算是在朝野间掀起一场风波。
更别说在多数文官的内心深处,一直都对少府文官颇有微词,在他们看来,少府有司的诸多职官,就是幸臣!就是传奉官!
这是不被主流所认同的。
特别是在过去的时日,面对日益增多的谋划部署,少府先后数次召开选拔考试,将一批科考无望的书生,甚至是地方识文断字的吏役吸纳进来,这就更让不少文官不满了。
凭什么啊!
他们寒窗苦读十余载,为的就是能在科举金榜题名,继而以跻身进仕途中,这中间遭了多少罪,受了多少苦,凭什么被排除在外的群体,参加了少府召开的选拔考试,就能跻身进仕途呢?
不过对于上述种种,朱由校根本就没有在意。
在朱由校的眼里,别管黑猫白猫,只要能逮住耗子就是好猫!
大明缺的不是做官的,缺的是能干实事的官!
反正少府从特设之初,就是总揽宫廷事务,不管文官群体承认与否,少府的文官就不归外朝有司管,连俸禄都是内帑直拨,别说是擢几个尚书了,即便擢几个大学士,那跟你外朝也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朱由校没有那样极端,不想加剧这种新生的矛盾,毕竟少府要做的事情,是关系大明国运的事情!
时间浪费不得。
“皇兄,在承光殿赐下的宴席,您真不去吗?”
朱由检想了想,讲出心中所想,“毕竟这也算少府的庆功宴,您不去的话,会不会让有些人多想?”
“朕去了,他们反而放不开。”
朱由校笑着摆摆手道:“再等等吧,等那场宴席快结束了,朕再摆驾承光殿,毕竟这些时日,也够他们累的了。”
“陛下,说起这场庆功宴,臣有一点不解。”
站着的朱聿键,此刻上前道:“明明少府有众多的事情要做,甚至到了天启二年,内帑财政可能不足以支撑建设,您为何还要以奖赏的名义,发那样高的养廉银,真要足额发下的话,只这一项开支就高达近百万两啊。”
“那是为了激励他们。”
朱由校保持笑意道:“辛苦这么久了,除了既定的官俸外,还是要有笔额外的赏赐,来表明朕的态度,做官是不能发财,但是全家的生活,还是要保证好的吧,清官是好,但清官贫苦啊,又有多少能受得了呢?”
“再说了,朕一年发一次高额养廉银,就是为了算笔账,天启元年的账,到现在该算算了!”
讲到这里时,朱由校脸上的笑意没了,取而代之的却是冷厉,朱由检、朱聿键见状,心里皆咯噔一下。
仅仅是见到这种表情,直觉便告诉二人,少府之中定然有些事情触怒到天子了,不然断不是这种表情。
也是在这一刹,二人似想到了什么,可也是这样,使得二人表情也变了,不可能吧,绝不会是这样吧。
“走吧,陪朕进膳。”而此时的朱由校,从躺椅上起身,“等进完膳,就随朕去趟承光殿,有些事也是要讲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