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不管是在任何时期下,都是极为弥足珍贵的存在,一旦受到某些事情的影响,继而产生了裂痕,再想像最初那样毫无猜忌,就成了更奢望的事情。
“快让让~”
“挤什么挤啊!”
“哎,你听说没有,最近这朝中的不少官老爷,一个个可都高升了。”
“这种事儿不很正常吗?做官的不升官,那还能为了啥?”
“这次还真不一样,听我那七舅老爷家的二表侄的三妹家的亲侄儿讲啊,这次升官的那帮老爷们,一个个都是被皇上颁中旨特擢的。”
“该不会是传奉官吧?”
“哎!就是这个词儿,你狗日的懂不少啊,不做官真是可惜了。”
“你咋骂人啊,说我狗日的行,别拿我跟做官的比……”
广渠门一带,数不清的人群排队进出,在人群之中有各种声响,二月的京城依旧带几分凉意。
“文孺兄,伱说这世道为何会变成这样啊!”
一辆缓缓行驶的车驾,距广渠门越来越远,车驾里坐着的左光斗,情绪激动的说道:“一个个嘴上讲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一,邹元标他们居然接受了中旨擢授,传奉之弊何其严重啊……”
“遗直,这些不是我等要考虑的事情了。”
神情憔悴的杨涟,看向左光斗说道:“京城已不是先前的京城了,朝堂也并非先前的朝堂了,我等眼下要考虑的事情,是巡察黄淮等处,说起来,我等现在有什么资格,去指摘别人呢?传奉之实,我等不也都接受了吗?”
“文孺兄,你当初在诏狱时,为何要劝我接下那道中旨?”听到这里的左光斗,眉头紧蹙的对杨涟道。
“士可杀不可辱,我等当初在午门叩阙,就是秉承一颗公心才去的,哪怕这期间真有什么误会,可……”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杨涟摆摆手打断道:“之所以劝你接下那道中旨,为的依旧是一颗公心,水患始终困扰着国朝,与其惨死在诏狱里,倒不如暂留有用之躯,真正去为万民做些事情,遗直,我累了,先小憩会儿。”
讲到这里的时候,杨涟闭上了眼睛,倚着软垫不再多言,左光斗见到此幕,到嘴边的话也不知该讲不该讲。
这还是那个杨涟吗?
打量着闭目养神的杨涟,在左光斗的心底却生出惊疑,过去的杨涟是那样自信,是那样骄傲,可眼下却见不到这些了,甚至左光斗发现杨涟的鬓角,竟然多了不少白发,他在诏狱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要不是多少年的友谊,使得左光斗很信任杨涟,不然其真的有些怀疑,杨涟是否在诏狱时便屈服了。
“闪开!!”
“避让!!”
就当左光斗沉思之际,车驾外响起的喝喊,本行进的车驾急停,甚至阵阵马蹄声,令地面轻微颤抖,此等变故让左光斗回过神来,见杨涟没有任何反应,左光斗皱眉朝前探去,对车外马夫道:“出了何事?”
“老…老爷,有大批兵卒在行军,好似是奔通州去的……”车夫话还没有讲完,左光斗已然从车厢内走出。
“咳咳~”
忍受着袭来的飞尘,左光斗微眯着双眼,就看到数支长龙般的军队,浩浩荡荡的朝前行进着,队伍中的将士斗志高昂,或穿鸳鸯战袄,或着棉甲,或扛枪,或挎刀,或配弓,数以百计的旌旗分散各处,随着吹来的凉风飘动,不时就见一支骑兵小队奔来,对各处行进的将士喝喊着。
“快点!”
“跟上!”
见到眼前一幕幕的左光斗,被深深的震撼到,多少年了,他还从没有见过此等有气势的军队。
“真是威武之师啊!”
在左光斗惊疑之际,耳畔响起的声音,却令左光斗心下一紧,待瞧清是杨涟时,其表情透着凝重,然眸中却闪烁着精芒。
“文孺兄,你说这些……”
“不清楚,也别问,这不是我等要关心的。”
如此规模的军队出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杨涟想都不用想就知晓是为了什么,多半是奉天子诏离京援辽,尽管杨涟不知其中细节,但杨涟很熟悉那位天子的脾性……
事实上如杨涟所想一样。
“总戎,我等此番奉诏离京,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在某处地方,童仲揆骑马而定,看着眼前行进的队伍,皱眉对陈策说道:“就是为掩护戚金他们密赴天津三卫,可即便是在此地登船,可一旦停靠到辽南一带,那他们的踪迹不还是会被别有用心之辈知晓?”
“不,他们知晓不了。”
沉默的陈策,语气铿锵道:“眼下奉诏援辽的各部,都已离开西山或丰台大营,有些事情可以跟你说说了。
戚金、秦邦屏所统偏师精锐,是从天津三卫乘船渡海不假,但要去的地方不是辽南所辖金州卫。”
嗯?
童仲揆闻言一愣,狐疑的看向陈策,不去金州卫停靠,那能去何处停靠啊,复州卫?盖州卫?
“皮岛。”
陈策面露唏嘘道:“天子不仅尚武,而且知武啊,该地是孤悬海外的一处要地,与藩属国朝鲜紧临。”
“这……”
童仲揆露出惊疑的神情。
“此事陛下传来密谕,你我二人知晓即可。”
陈策继续道:“抵达皮岛的偏师精锐,将在皮岛短暂休整后,谴人入朝设法与出使朝鲜的刘鸿训取得联系,从而在黄海右道设法登陆,直奔毗邻宽甸诸堡的咸镜道,并在该地募集劳壮,为偏师精锐渡江搭建浮桥,此次破袭迂回建虏之策,就是要实现出其不意之效。”
“!!!”
童仲揆彻底震惊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料想到,天子所谋的这一军事部署,居然会这样的缜密。
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队伍,童仲揆此前没想通的事情,这一刻豁然开朗,难怪天子要叫他们援辽主力,一路经顺天、永平两府奔山海关,走辽西走廊进广宁,继而奔赴到辽前一带去,这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和震慑宵小啊。
尽管该条援辽的行军路线要走很久,至少需要二十天的行军,毕竟该支援辽主力携带不少武备,不过在朱由校的眼里看来,这段时间的行军拉练,有利于这支援辽主力成长,同时还留有一定空余时间,待他们顺利抵达沈阳前线,进行一定的休整,为后续爆发的大战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