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邸随便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后，宋禾如同记忆里那般，悠哉悠哉踱着步往衙门走去。

    一路上街边的商贩纷纷打招呼，语气恭敬神态谄媚，宋禾如同以往一样，正眼不带瞧的走过去了。

    他很清楚，这些讨生活的老百姓这般低眉顺眼，求的可不是让自己留下什么好印象，反而是希望自己没有留下印象。

    讨好的懒得放在眼里，可这些恭敬话要是不说，就容易被大人给记住了。

    片刻之后，县衙门口那两座高大的石狮子出现在宋禾眼前，一群捕快打着呵欠，或蹲或站，在边上懒洋洋聊着天。

    “头儿！”

    看到宋禾出现，其中一拨捕快连忙打起精神，忙不迭跑过来，宋禾点了点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在后面一个小伙身上。

    这年轻人二十左右的年纪，相貌平平无奇，个子也不高，瞧着浓眉大眼身板敦厚，像极了老实巴交的种田汉。

    此刻他静静站在离人群稍远些的地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感觉到了宋禾的视线，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喊了声：“夏捕头。”

    这就是两个捕头记忆里，衙门唯一一个正派人物，张宁山。

    眼瞧着张宁山又是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捕快们顿时有些幸灾乐祸，按照自家头儿的脾气，这会儿估计又在寻思怎么整那小子了吧？

    “头儿，刚才卖包子的老张告诉我，西街那边又有个乞丐死在了巷里边，要不派个人去把尸体埋了？”一个尖嘴猴腮的瘦衙役看了看张宁山，笑嘻嘻问道。

    “好，你去吧。”

    宋禾淡然说道，“好好挖坑埋葬，要是敢随便扔城外，我就把你埋了。”

    那瘦衙役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可迎着宋禾的视线，他哪里敢有半个不字，只好灰溜溜的去了。

    大伙这才感觉到，自家老大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一时之间没人再敢吱声，生怕触了霉头。

    很快，另一队捕快的老大也来了，那个蒋捕头朝宋禾笑着打了个招呼，两拨人聚在衙门前面的空地上，耐心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县衙大门被打开了，头发灰白的老主簿跨过门槛，目光扫过外面的人，眉头顿时一皱。

    “刘艺呢？”

    他脸色阴沉，骂道，“那家伙也忒不中用，办点小事，难道还得耽搁一天一夜不成？”

    “他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啊，我在街上还跟他打招呼来着。”蒋捕头疑惑说道。

    主簿的脸色顿时更加难看了。

    “回来了？那他跟手底下的人怎么一个都没来？立刻派人去他家，问问到底什么情况！”

    他冷冷说着，目光扫过宋禾与蒋捕头，“你俩进来说话，县丞大人有事要交代。”

    宋禾低垂眼帘，把手按在腰间刀鞘上，跟着走了进去。

    “刘艺那边肯定出了岔子，刚才牢房那边我派人去问了，说昨天的货没到。”

    主簿边走边吩咐道，“明早就得给山里面交货了，实在不行，你俩一块带队去趟湖东村，顺便查查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记得抓多几个小娃子，山里那几位大人喜欢吃嫩的。”

    宋禾握刀的手下意识紧了紧。

    三人穿过天井，直接沿着石板路去往大堂侧厢，宋禾忽地眉头微皱，他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这味道极其细微，可他如今的感官早已今非昔比，瞬间便感觉到了。

    宋禾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扭头朝气味来源方向望去，心里顿时一动。

    那是县太爷居住的后院。

    侧厢里面，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县丞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望着三人走进来。

    “都坐吧。”

    他淡然说道，目光忽地落在宋禾身上，“你脸色有点不对劲，闹病了？”

    “没，就是练功出了点岔子。”宋禾苦笑道。

    他脸色怎么可能对劲，在走进厢房的时候，自己分明听到那县丞身体里，隐约有三个不同的心跳声传出。

    这正常人，怎么可能有三个心脏？

    联想起刚才后院传来的腥臭味，宋禾已经意识到，这衙门恐怕远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祥和。

    “知县大人尚未病愈，今天衙门的事务还是由我来主持，在说正事之前……”

    县丞说着，伸手打开脚边的黑木箱子，“这是山里面赏的好东西，你们仨挑一件吧。”

    随着箱盖被打开，哪怕是宋禾都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

    匣子里面是各种造型奇异的法器，有骨头打磨的短刀，古朴陈旧的铜镜，也有被盘得发亮的印章、玉佩以及竹简等物件。

    这些东西种类不同，但无一例外都是煞气惊人，估摸着沾染了不少命数。

    “这些算是山里面的战利品吧，只不过这类物件对它们没用，干脆就赏给咱们了。”

    县丞看到宋禾三人的反应，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山里面说了，以后只要把差事干好，还会有更好的赏赐。”

    老主簿喉结动了动，正要率先过去挑选，可下一刻他便想起，人家县丞大人的亲侄子可还在边上呢。

    “夏捕头，你先挑吧。”老主簿面带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对对对，夏兄弟先挑。”蒋捕头也是个会做人的。

    宋禾望向县丞，见他点了点头，随即便站了起来，走到箱子边上。

    虽然价值最高的宝贝肯定早被拿走了，但宋禾穷得只剩下银票，兜里再无别的好东西，所以面对这箱法器，他是狠狠心动了。

    只要宰了这一屋子的坏种，这些都是咱自己的！

    宋禾的手放在那把小臂长短的骨刀上，摸着微微有些温热，仿佛这骨头是刚从肉里取出来似的，甚至手感隐隐还有些粘稠。

    不对，这邪门玩意好像想吸他的血！

    但宋禾已经顾不上太多了，他深吸一口气，双手将那把骨刀拿出来，随即恭敬奉到县丞面前，笑道：“我选这把刀。”

    “这把刀？”

    县丞脸上掠过一丝怪异神色，他看着刀刃上铭刻的古怪图纹，忍不住说道，“我劝你还是换……”

    下一刻，那柄骨刀猛然反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捅进了他的喉咙里。

    这一变化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然而宋禾的心却是猛地一沉。

    这刀刃传来的，根本不是捅破皮肉的感觉！

    他体内气劲瞬间爆发，血色刀罡猛地削开县丞大半个脑袋，然而里面空空如也。

    一直在跟他们说话的县丞，竟然是个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