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清楚了？”

    “其实之前没想清楚，完全是因为你啥都没跟我说。”

    “我是没想到你连这个都忘了。”

    “......”齐宇捂着额头，“你若跟我直接说清楚，我可以推断出很多事。一个理由，既是最简单，也是最核心的动机。”

    “对...你是失忆，并不是没有过这段记忆，这倒是我疏忽了。”青龙又变回人身，“所以你选择继续恢复所有的记忆片段？”

    “是。”

    “我明白了。”

    “龙族...是否能够接受不确定的未来？”齐宇感觉自己这么问不是很准确，但他暂时想不到什么更委婉的说法。

    青龙笑了起来，道：“珑光不是已经给你答案了？”

    齐宇正色道：“我希望是你亲口告诉我。”

    “生命何其枯燥，变化总是好事，而且...一直苟活着，也不是好方法，若是哪一天他还真就看我们这些虫子不顺眼，一脚踩死，那帮不帮你，其实结局没什么两样。”

    这是青龙真实的想法——其实齐宇来了很多次，每一次它都会帮忙，只是它没有告诉齐宇。

    “......”

    齐宇愣住了，他得到了青龙的肯定，但也从话中听出了让他难以相信的差距——脚和虫子？

    在那个疯子面前，青龙把自己比作…虫子？

    “你这是什么表情？”

    齐宇有些恍惚，喃喃道：“我以为，龙族能够主动避开人界，是因为他忌惮你的力量...”

    “......”

    青龙发现自己确实是一时间没有适应这个失忆的他，沉默片刻，道：“让你失望了，在那个人面前，没有境界的说法，所有人，所有生灵…都是蝼蚁。”

    “...也对，如果你能威胁到他，就不会那么担心帮我恢复记忆了。”齐宇苦笑一声，“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回答得这么...这么毫无还手之力。”

    “怎么，你觉得需要赌上的东西更多了么？”

    没有怎么迟疑，齐宇很快回答：“不。”

    “嗯？”青龙感到意外。

    齐宇眯着眼睛，“其实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轻松了很多。”

    “......”

    “我之前是担心你的力量受到损耗，以至于无法再与他周旋。而现在我知道，根本连周旋都不存在，是单方面的碾压。”

    “......”

    “所以，你帮不帮我，都不会影响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会在意。”齐宇眼里出现了一种莫名的神采，“他在意的是我的选择。”

    青龙微微一笑，“不错，也只有你能影响他了，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

    “从来如此，一直，都是你。”

    “......那就开始吧。”齐宇脸上的期盼淡了很多，这件事现在对他来说，更像要走完一个必须的流程。

    青龙点了点头，伸手一招。

    天地开始震颤，却没有哪条龙感到慌张，而是都好奇地望着尊主大人。

    下一刻，天空某处突然炸裂开来，一颗光滑透亮且极其巨大的珠子缓缓降落！

    “这是…龙珠？”

    吼——！！！

    青龙仰天长鸣，周身发出湛蓝的光芒，似水一般流淌。

    那龙珠看似巨大，其实正好被青龙的爪子完美握住。

    激散的光芒开始收缩，最终汇聚至齐宇的身上。

    他不由自主的漂浮而起，飞向那扭曲的界面。

    ......

    落地，河畔，潮湿的泥土。

    齐宇本来跟随着龙珠界面扭曲的视野，反方向旋转回正。

    他看着面前的河水，出神。

    这条河很奇怪，远看似乎是奔腾不息的水流，然而往近了细看，里面的每一颗水珠都是独立的。

    它们看起来互相挨在一起，但却并没有互相侵染，每一粒水珠的轮廓都可以完全看清，以至于可以完全分隔。

    它们规律的排列在一起，组成这条河流，每一粒水珠都没有任何歪斜，很严谨的朝着同一个方向流淌，不见始源，亦不见终尽。

    时间。

    这是时间长河。

    齐宇没想到时间这种抽象的概念也能被具象化，而且使之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无趣。

    力量，真是一个好东西。

    每颗水珠，就是每一帧画面，这些画面组合起来，就成了一段事实。

    齐宇发现自己动不了，他只能站在这里，因而他只能看见现在。

    他看见河里面也有一个齐宇，那个齐宇也盯着一条河在看，而那个齐宇看见的河里面还有一个齐宇...无穷无尽...

    欣赏了一会儿，齐宇抬头看向河对岸，青龙坐在一间小亭子里，石桌上摆着一壶茶，两个杯子，它正在倒茶。

    它的脸色是很明显的苍白，齐宇明白这是因为它耗费了太多的力量，已经极度虚弱。

    没有再浪费时间，齐宇问：“现在，应该怎么做？”

    “慢慢走过来。”

    “慢慢...你没事？”

    青龙笑了笑，道：“直到你完全想起来之前，我都不会离开此地，而在那之后，我自然会沉睡以恢复力量，你不必担心什么。”

    “也就是说我能浪费时间？”

    “？”

    “开个玩笑。”

    时间不是有限的就好，齐宇心下一松，然后看见了...河流表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七块倾斜的，漂浮的石头。

    不多不少，七块石头正好连接了两岸，踏过这些石头，他就能走到对岸。

    齐宇发现自己能动了，但没有立刻踏步，指着河流未知的源头，问道：“比起你，他能走多远？还是说，他能下河游泳？”

    “没有人能下河游泳，起码他不能够，否则，他已无懈可击。”青龙捻了捻胡须，“还有，他能往前走很远，走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但是，他亦不能够向后，否则，他确实不可撼动。”

    齐宇笑了起来，有些嘲意，“我还以为他有多牛逼，原来只是个疯子。”

    “可是他真的能走很远，其他的所有人看他，皆是望尘莫及。”

    “当然那并不包括我。”很难得的，齐宇觉得自己有了些动力，“最后问一句，这七步代表了什么？”

    “第一世，你的出现，你的境界，直至最后你的死，七百年。在那里，你我也是第一次遇见。”

    “那想必会很漫长。”

    “是的，事无巨细，你都会经历，你会沉浸其中，你会暂时遗忘现在的自己，然后自然而然地踏步。这也是你想要的，每一个细节，哪怕是...每一个字，每一片被风吹落的树叶。”

    “第一世...那后面呢？”

    “这是起始，如若你已找回自己，那后世之事，你自然会想起。”

    “好。”

    齐宇低头看着石块，抬脚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