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响起，正在贴报销单据的文艺操起话筒。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及其温柔好听的女声，自称姓刘，鞍山人，在服装博览会上拿到了文艺的名片，有过简短的交流，对森顿斯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次来电就是想就加盟的细节做进一步交流。

    文艺来了精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地讲了20来分钟。

    刚挂电话，李总在里间办公室叫文艺。见文艺进来，也不让坐，抬头盯着文艺：刚才谁来的电话？

    文艺有些来气，刚才打电话你不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吞了口唾沫，答道：意向客户咨询加盟的电话。

    哦？要加盟哪里？

    鞍山！

    嗯，准备在鞍山开专卖店还是做商场专柜？

    做商场专柜！

    她准备投多少钱？

    她不差钱，最少准备了50万，不够还可以增加！文艺说到这里，不仅有点兴奋了。

    她之前是做什么的？家里是干什么的？有没有过服装从业经验？

    这个。。。我没问。。。

    鞍山有几个商业圈，最好的商场是哪个商场？哪个同类品牌卖得好？业绩怎样？

    我也没问。。。

    李总拿着笔不停地敲打着桌面，继续问到：你工资多少钱一个月？

    980啊！文艺莫名其妙，心想这不是你定的么？

    李总火了：文艺，我认真的告诉你！你一个月只拿不到1000块，人家现在手头上最少有50万，证明人家比你有本事多了！两人的沟通，是不是应该你抱着谦虚学习的态度，向对方请教？多问多听？

    真是天大的笑话，一个挣一千块的毛头小伙子嘚吧嘚吧教身家几十万的老板做生意！！！

    以后给我记住：以后只能由你提问，让对方多说话！一个电话，你最多只能说3分钟，让人家说17分钟！！出去！

    不等文艺说话，李总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低头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尽管觉得难堪，在同事面前丢了面子。文艺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受教匪浅，是呵，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我凭什么教人家做生意？以后确实要多看、多听、多问、虚心向比自己优秀的人学习！

    这是文艺踏入社会后，第一次真正被人调教！不由得又对李总肃然起敬了，事后，文艺对瀚淼由衷地感叹：我服李总，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没过很久，老姜再次给文艺上了更加生动的一课。

    2002年4月1日，这是一个让文艺永远无法忘记的日子。

    这天一大早，文艺坐卧铺从BJ赶到抚顺，离百货大楼开门营业还有几个小时，就打算去找个网吧混时间。刚在电脑前落座，听到一个小伙子大声嚷嚷起来：我操，张国荣自杀去世了！

    文艺皱了皱眉，张国荣在其心目中有着无上的地位。他在《英雄本色》里迎着风回眸一笑的镜头，不仅俘获万千少女，连带着把文艺都给折服了！每次去卡拉OK，文艺必唱的曲目定是《风继续吹》。这样一个天王巨星，一个受万众追捧的巨星，怎么可能自杀呢？最讨厌造谣传谣的人！

    尽管这样想着，还是点开了搜狐网。整个网页变成了黑白色，张国荣去世的消息摆在了醒目的位置！

    文艺目瞪口呆望着新闻里简短的文字，心潮澎湃！一边感叹着世事无常，另一边又无法理解张国荣的举动。如果自己能有这么大的成就，不为柴米油盐操心，那定会是成天神清气爽，怎么可能会抑郁呢？

    要将忧郁苦痛洗去，柔情蜜意我愿记取。。。脑海中不断地闪现这句歌词，就算送给自己逝去的偶像吧！

    就这样枯坐在电脑前，直到百货大楼开门营业。匆匆地处理完要紧的事宜，文艺抬手看看手表，已经到了中午12点，和崔姐交待了几句，转身就出门，直奔广告公司。

    广告已经制作完毕，广告费也全部支付出去。经理却推三阻四，迟迟不肯按照约定支付给文艺回扣。这可是五万呐，不是一笔小钱。

    广告公司离百货大楼并不远，看到推门直入的文艺，经理有些错愕，马上镇静下来，脸上堆起笑：你不是调BJ了么？过来了啊，老弟。

    文艺看着左右无人，也不绕圈子了：哥，广告费我这边都安排会计打给你了，我们约定的那五万你什么时候给我啊？

    该来的总要来，经理听到问话，身子懒下来，靠在椅背上，望着文艺笑：这钱给不了了！

    你坑我？文艺急了！咱们还有第二年、第三年的费用没有支付，你不想要了？

    嗨，老弟，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事儿不好说，你们李总非常重视这件事儿，跟我打过好几次电话了！经理并没有把话说透，打着哈哈。

    那我不管，你答应的，必须得给我！文艺一屁股坐下来，摆出誓不罢休的架势。

    老弟，这么说吧！我现在资金很困难，真的给不出了！

    给不出了？广告费给你还没多久呢！再说了，我在BJ一遍又一遍地找你，你根本就是想躲着我、赖账！文艺越想越气。

    老弟，听哥的，这事儿就算了！我真给不出！

    文艺气哼哼地掏出一支烟，自顾自点了，并不答话。

    经理劝了又劝，见文艺油盐不进，急了，站起身来，提了提裤腰带：你这小子，可别惹我，信不信我现在动手打你？！

    文艺眼白一翻：行啊！你打我！看警察会不会收拾你。

    经理深呼吸了几口气，放缓了语气：老弟，我确实做生意被套了，好几笔款回不来，资金出了大问题！我也是老实做生意的，你们李总这么关心抚顺广告的事情，我也是一丝不苟的把事情做好了，对得起李总的信任和托付。现在我口袋里还有点。。。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红票子，点了点：这里有2000块，我也知道你着急用钱，先拿着！算哥对不起你。

    讨债有个说法：多要不如少要，少要不如现要！文艺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看着经理给了自己台阶下，便伸手接过了钱，转身就走了。

    晚上，约见了丽丽，还给他2400块的水费赔偿。便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跟丽丽讲了整件事情。

    丽丽沉吟半晌，抬眼看着文艺：我知道了，这钱你拿不到了！

    广告公司这么牛逼？吞了这个钱，以后名声出去了，还有谁跟他做生意啊？

    不，这5万的回扣他给出去了！丽丽斩钉截铁地说到。

    给出去了？给你了么？文艺不由得扑哧一笑，逗趣丽丽。

    你傻啊~这钱让李总给拿走了！

    啊？不会吧？！真是大跌眼镜，文艺惊道：李总那么有钱，会看上这点？

    丽丽越发笃定了，掰着指头给文艺讲道理：

    第一、李总一定要和经理当面谈合同细则，签订合同，并且要你回避是不是？第二，之后李总又给你涨工资，又给你加业务员，表面是给你升职，实际上是把你调离东北，让广告公司经理觉得他才是话事人；第三，你不是说他还让你去跟BJ的精彩生活网站签推广合同，给了你一个挣回扣的机会？你拿了回扣没？

    拿了。文艺在丽丽面前毫无顾忌，实话实说：我拿了2500！这并没有多少，总共就是7000元的合同！

    丽丽抬手制止了文艺，继续说到：这就对了，他自己拿走了5万的大头，估计你肯定会猜测到这点，便给了你一个甜头堵你的嘴啊！最后一点，你不是说，在公司这几个业务员里，你自认自己的工作能力最强，最听领导安排，结果总是被李总训斥？

    文艺细细地把过程梳理一遍，如醍醐灌顶，一切都合情合理：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为何广告公司经理不直接跟我说呢？让我白白焦虑了这么久！

    这才是他的老辣之处啊！你想想，如果你是一个守不住秘密的人，谁会放心跟你一起做事情挣大钱呢？

    我操！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文艺喝了一口水，心有不甘地擦擦嘴。

    李总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变得模糊、扑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