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后院顷刻间鸦雀无声。

    两个少年瞪大了眼，张大了嘴，甚至忘了呼吸，就那么直直地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坦白说，方旭的声音并不算大。

    但对于他们二人，却无疑一声闷雷炸在耳边，听得振聋发聩，久久不能平静。

    方旭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这两句话源自上一世的先贤孔圣，由其门下整理编纂在《论语》，世代流传。

    直到几千年后，王朝不再。

    这些沉淀着岁月气息的菁华依旧出现在课本。

    这可不是后世所谓砖家的胡诌。

    而是真正的圣人言。

    虽说方旭为了应景改动两字，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是不加折扣地表达了出来。

    震撼区区两个少年，还不是易如反掌？

    “少爷！你好像明白了。”

    石头霍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方旭，语无伦次。

    方旭：？？？

    他一脑门子问号，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好像明白了吧.....啊呸！算了，懂的都懂。

    不过看到石头如此反应，方旭还是暗暗得意。

    距离说服大犟种又近了一步...

    至于后续如何，石头会不会因为这两句话豁然警醒，一飞冲天，方旭是一点不担心。

    开玩笑，没那么神奇好吧。

    道理是对的，但是能做到的人寥寥无几。

    知易，行难！

    上一世，自己把圣人言背得滚瓜烂熟，不照样毕了业老老实实地滚去私企当社畜...

    所以呀，有什么好担心的？

    自己稳如老狗好吧。

    方旭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循循善诱道：“石头不用急，慢慢说，你明白了什么？”

    “嗯！”

    石头用力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地说道：“少爷，都怪我太笨，没有第一时间领会您的良苦用心，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张十三闻言脸色稍显不自然，偷偷瞪了一眼石头。

    奶奶的！

    你没有第一时间领会，就说自己太笨。

    你的十三哥现在还是满脑子浆糊呢，要按照你刚才的说法，岂不是笨到家了？

    不过显然此时没人注意张十三。

    他的内心戏只能自己欣赏。

    石头咽了口唾沫，黝黑似老农的肤色泛着一层激动的红润，他语速极快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少爷，其实您早就开始暗示我了吧？”

    “......嗯？有吗...呃，算是吧。”

    方旭懵逼了一下，差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

    石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接着问道：

    “是从您安排我一个人负责两件事开始的吗？”

    “......是吧？”

    方旭的语气有点不确定。

    石头的话把他给整不会了，自己安排石头的时候有想这么多吗，好像没有吧？

    当时不就想着尽最大可能亏钱么...

    算了，这不重要。

    “是......吧？”

    石头一脸狐疑，精确捕捉到话中的漏洞。

    方旭连忙改口：“是。”

    石头见状没在这里继续纠结，又说道：“只可惜我没听懂，不愿意接此重任，所以少爷您又进一步暗示我，就是您说的那个办法！”

    “其实您在提醒我，该琢磨提高炼丹技艺了。”

    “对，没错！”

    方旭一脸郑重，点头同意。

    随后默默在心里面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没错......个头啊！

    我那是在提醒你吗？

    我那是在忽悠你啊！

    虽然他不知道石头是怎么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的。

    但是！

    这也不重要！

    只要大犟种肯接受自己的安排，随便他怎么想。

    听到方旭肯定的答复，石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叹气道：“可惜我还是没听懂。”

    “少爷您实在没辙，只能明说。”

    “也就是最后的那两句话：炼而不思则罔，思而不炼则殆。”

    “听完我就醒悟了，为何自己迟迟不见长进。”

    “如今回春堂只有我一个人炼丹，药材敞开了供应，按理说我应该长进很快。”

    “然而事实却并非这样。”

    “因为我只做到了炼，却没有做到思。”

    “每天除了炼丹就是炼丹，这炉失败了，接着炼下一炉便是，从来不考虑为何失败。”

    “下一炉炼成了，成丹很多，品质很高。”

    “可我也不会去想为何成功。”

    “就这么浑浑噩噩的炼丹，所以才会这么久一点点长进都没有，辜负了少爷的苦心。”

    “不过现在我明白了！”

    “您让我匀出一部分炼丹的时间接待客人，其实是在逼我腾出时间，去做‘思’这件事。”

    石头滔滔不绝地长篇大论，末了又追问道：

    “是这样吧，少爷？”

    这下轮到方旭瞠目结舌了。

    他万万没想到，石头能以一种近乎扭曲的方式将‘自己打算安排石头少赚灵石’‘忽悠石头同意安排’‘人前显圣’这三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并且逻辑自洽得还挺好！

    他一脸惊恐地刚想否认。

    可转念想想，完全没有必要啊！

    方旭也不得不承认，石头最后那番感悟很对。

    但是，那又能怎样呢？

    还是那句老话，知易行难。

    世上道理千千万，做不到的一多半。

    退十万步说，就算石头这个人日后真能有所成就，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跟他方旭有什么关系？

    说不定到时候他已经亏成仙尊了...

    至少眼下这个月，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把石头安排掉，不能让他影响自己的亏钱大业！

    方旭如此想着，欣慰地笑着拍拍石头：

    “不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现在可愿意接受我的安排？”

    “请少爷放心！”

    石头郑重其事地说道。

    呼——

    方旭长长地松了口气，最难搞定的大犟种解决了，张十三这个贴身伴当还会远吗。

    他转过身望向张十三：

    “十三，我记得你刚才也想说什么来着。”

    “莫非你不想离开回春堂？”

    张十三摇头不迭，表情严肃：“少爷你误会了。”

    “我是想问，开十家店够不...”

    “......”

    方旭不由莞尔。

    张十三那时候的神色，分明也是不愿意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突然改变想法。

    但这不重要...

    只要你们老老实实地帮我亏钱，那就都是好兄弟！

    想到这里方旭朝两个好兄弟挥了挥手。

    好兄弟们也是心领神会。

    按照方旭刚才的安排，一个去了大堂接待客人，另一个出门去执事府打听消息。

    片刻之后，后院只留方旭一人。

    他望着明镜似的蓝天，心里隐隐有些期待。

    新一轮的任务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