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于生于死,予取予求!
人生就是一个越活越害怕的过程。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会越来越相信天赋,相信运气,相信那些看起来虚无缥缈,实际上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就如同在老乔这儿,我服了一样。
村寨边上的一条小河旁,老乔带着草帽感受着树荫和秋风的凉爽,他手里握着一根儿鱼竿,随意的将鱼线飘洒进河里。
我蹲在河边看过,河里最大的鱼也不过巴掌大小,还都不咬老乔的钩。
而老乔这次带我出来,只说了一句:“小哑巴,走啊,带你出去玩去。”,就这么将鱼篓塞进了我手里,背着手、戴着草帽晃晃悠悠从村寨里走出来了。
我知道,他是想让我放松一下过度紧张的情绪,省得大老板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漏了馅。
可我不知道这么个大人物晃里晃荡的出来,到底有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安危,他好像从来不怕谁刺杀他一样。
“想什么呢?”
河岸边,老乔见没上鱼,转过头来和我聊天。
***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老乔说道:“要不你和我都说了得了,算是让我死个痛快还不行么?”
老乔很纳闷的看着我:“谁说我要杀你?”
“我就这么混到了你身边,你不记恨我?”
老乔摇摇头说道:“从我在村寨里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就恨上了,那时候我想了两件事,第一件,有没有可能是我身边的人出了问题;第二件,你到我身边来的目的。”
“可在一个小时后,我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发现,这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你逃进山里以后进了村寨,还是到我身边,都不可能是蓄意而为,毕竟这巧合性太大了。”
“那,自然也不存在园区里那个家伙把你派到我身边来当卧底的可能。”
“也就是说,你的出现,无外乎是想逃命,仅此而已。”
“那我杀你干什么?你又没打算伤害我。”
我看着老乔眨了眨眼睛,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他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呢,现在不太一样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你看着我杀了整个勐能所有的毒枭,看着我把90%纯度的冰生产了出来,还看着我钓鱼钓不上来,那不行。”
我就知道!
不是,什么叫钓鱼钓不上来?
看见你钓鱼钓不上来也得死?
老乔很认真的望着我,我都看不见自己露出了什么表情,他竟然开心的笑个孩子。
然后指了指水中的波纹说道:“你自己看看。”
我转过头,看见水里的自己一个眉毛塌着一个眉毛挑着,满脸的难以置信……这才反应过来,老乔是在逗我。
可又一种危险信号传了过来,他现在的开心程度,和当初养宠物的时候一样。
这老王八好像拿我当宠物了!
“我老啦。”
当笑容收敛,老乔终于说出了真心话。
“已经到了人生当中最危险的时间段。”
“去看看金三角那些后起之秀吧,一个个的才十几岁就敢拿着枪杀人。”
“二十出头就敢打出一块天下来,自己当草头王。”
“我的很多老伙计,都是在街头被突然出现的枪手莫名其妙的打死,我还抓过几个,你知不知道那几个孩子对我说什么?”
“他们说,他们也要出头,也要威风!”
老乔扭过头,一点不掺假的看着我说道:“所以我才这么嗜杀!”
“我都赢一辈子了,坤沙那么强大都让我们给打倒了,我怎么可能会栽到那些毛头小子手里?”
“哎,许锐锋,你知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这一点?”
我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得爬的足够高,让这群人看见你就抖、让他们觉着自己根本和你没配。”
老乔冲着我很不屑的挥了挥手,随即把头转向了一边。
“你啊,最多也就是江湖二流水准。”
实话实说,这他都说多了。
“你嘴里的爬的够高,不还是在江湖里么?”
“只要你在这个泥潭里,你嘴里那些话就永远都不可能实现!”
“想要实现这些,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建一个正常的社会,让他们觉着自己为了什么去拼命都不值得,在他们的心里灌注进去‘道德、‘法律,让整个勐能、乃至于整个佤邦都越来越规范。”
“像大鲍总想的那样。”
“这样,我们这群人才能活。”
他们……
他们……
他们对整个佤邦的建设、改变,竟然不是处于要改变底层老百姓的生活,而是想将这些东西灌注到老百姓心里以后,瓦解掉整个江湖的危险,好让自己活下去!
他们建立一个政权并希望政权稳固的理由,竟然是怕死。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在这个政权下有如此多污秽,为什么这儿能藏污纳垢了。
“可这东西是一天就能改变的么?”
“肯定不是。”
“谁不知道‘毒不好?可离了他,你让我拿什么养军队?”
“你知不知道这群绿皮兵就算是吃猪食,一天得多少袋猪饲料?”
“你又知不知道假如一天不喂他们的结果是什么?”
老乔冷哼了一声:“你们呐,还说我是魔鬼,真正的魔鬼有这么明目张胆坐这儿的么?”
“真正的魔鬼是园区里那样的,人家随便打几个电话就让被骗的人神魂颠倒,我们还他妈得贩毒,得拿命换钱,到底谁是魔鬼?”
老乔好像把自己说乱了,他一开始说话的时候是有章程的,可说道最后就变成了最纯粹的抱怨,开始抱怨贩毒既比诈骗危险,还真不一定有诈骗赚钱。
我忽然想起了厨子和军官说过的那些话,难不成,他真猜中了老乔的心思?
这老小子将诈骗组织引入勐能,除了能让勐能得到快速发展外,还想等到诈骗收益完全超越村寨的一天?
“上鱼了!”
老乔一抬杆,小拇指粗细的一条小鱼正在鱼钩上摆动身躯,等老乔把鱼摘下,放进鱼篓,看着这条寒碜到极限的小鱼,最终还是将其倒了回去。
这就像诈骗,扔点鱼饵,等你咬过去的时候,直接把腮帮子刺穿,很疼很疼,但不致命;
致命的是手握鱼竿的人,于生于死,予取予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