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谍中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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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谁人雀

    诸陵邑来往京都必经此门,不论东市还是西市,横门大街永远人流如织。

    除非打雷下雨落冰雹,无论早晚,来往人群始终川流不息。

    绸缎庄自然少不了雍容妇人与翩翩公子,不紧不慢精挑细选。众多幼儿稚女围在果子行门口,咿咿呀呀不住吵要。

    白米行则被一群黔首布衣庶民黎氓挤满,为一大家子的口粮费尽心力。

    丝帛行门前水泄不通,一帮请来的倡伎载歌载舞,惹得路人群起围观,几乎导致街道梗塞。

    天气渐热,人气虽有但成交却寥寥无几,店铺小二百无聊赖,一个个恹恹欲睡。

    大街上,鲜衣怒马,几名华丽少年横行无忌,纵情挥霍着祖上荫庇。

    人多机会也多,众多贩夫莫民打起精神。找空地支起路边摊,扯开嗓子吆喝,期待能多赚那么一点点。

    街尾人流稀稀朗朗,一处丝帛行店铺生意马马虎虎。

    客人倒也有几个,但着实刁钻难缠,年长店家耐起性子,示意店小二好好伺候。

    铺内后院二楼守卫甚严,每处转角都有专人把守,几乎达到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夸张地步。

    最靠里的房间隐隐飘出声音,貌似在商谈啥重大机密事宜。

    房内陈设朴实无华,所有窗户均被封闭严实,不透一丝光亮。

    四处角落设高枝烛台,烛光莹莹。香炉飘出袅袅烟气,堂下左右各摆一长溜条几,几上盘中盛满时令果子。

    跪坐于席的人群中男女混杂,一个个正襟危坐,静听堂上少妇训话。

    “据悉江湖上已有人接下悬赏,既然有人先出头,我们这次可不能再出意外。”

    瞪起一双深邃碧眼,逐一盯视噤若寒蝉的众部下,丽质少妇强忍怒气。

    “大王已派人飞马传报,少主不日将抵达京师,严令我等必须赶在少主抵京前干掉目标,抢到狼玉佩。香云楼自成立起从未失手,这次为何失误?”

    人群集体保持缄默,气氛一时陷入冰点,许久才有声音冒出,但明显底气不足。

    “请左相明察,此番围猎并非我等不够尽力,目标实在凶悍无比。身陷死地,此人居然还能奇迹般杀出,为保万无一失,我等才主动撤离。”

    “失手就是失手,不用找任何理由,我就不信此人长了三头六臂。”

    杀机顿生,少妇冷面寒霜,“据可靠谍报,欲置目标于死地的并不止我们和发布悬赏令的人。长陵邑田崈只是其一,另外还有多方势力,至于个中缘由,暂时还不清楚。”

    看看堂下神色各异的人群,勉强堆出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中原人常说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要做黄雀后面的人再背后的人。不管谁干掉目标,只要抢到狼玉佩,我会禀明单于为其请功。厚赏不必说,无论此人现任何职,直接擢升为缦胡缨右相。”

    难看笑容转瞬即逝,凶狠目光怒视全场,人冷冷警告,“如果狼玉佩落入他人之手,在场所有人会被押回单于王庭定罪,从此为奴为婢任人唾骂凌辱。”

    京师郊外偏僻巷口,心系去不得安危,精干男子一直暗中关注院门方向。

    送兄妹后回府,等折返城门,人早无影无踪。幸好沿途眼线一路提示,才追踪到此。

    冲奔出的众护院压压手,去不得应变神速,“慌什么慌,此地偏僻,寻常人难得逗留。”

    转身朝惊吓过度的包打听眨眨眼,人语气平缓,“待我先出去看看,多大点事,都给吓成这样。”

    探身眺望一会,人大笑,“都不用紧张,外面是我手下,负责把风,以防被人跟踪。”

    出院察看,素衣大汉总算放心,“原来就一个人,还是尊驾随从,吓人一大跳。”

    “没事了,各忙各的去。”挥手示意众壮汉散去,去不得吁口长气,冲素衣大汉勾勾手指,“过来,马上带我去见你家主子。”

    “主子……主子眼下……正忙……”吞吞吐吐,大汉很是为难,“要不小的先带尊驾去客房等候,待主子忙完再与尊驾商谈?”

    “大白天能忙什么?有什么事比这更急?”担心生变,去不得不住催促,“眼下一刻都耽搁不得,赶紧带路,快!”

    一下被逼到墙角,素衣大汉冷汗直冒,“小的打死也不敢去叫,一旦扫了主子兴头,会吃不了兜着走。”

    到底老于世故,一会就听出端倪,包达庭快步靠近一脸懵懂的去不得,贴耳私语,“估计此人眼下正忙于‘照——顾’其小妾,这时候叫人的确不太合适。”

    刻意拖长‘照顾’两个字,生恐还听不明白,“男人照顾女人嘛,至于在卧榻上怎么个照顾法,公子理应猜得到。”

    “哦,哦……”即便于男女之事一窍不通,去不得也多少听明白一点点,哈哈一笑,“也罢,先去客房。待你家主子忙完,马上让他来见我。”

    进客房,人席地坐下,去不得故意取下宝刀,连刀带鞘一并置于条几上,“你家主子没日没夜辛劳,你等居然还敢大声喧哗,刚才要不是我反应快……哼哼……”

    听出话音,偷窥金错银刀柄,素衣大汉非常自觉。主动奉上刚收的碎金子,再加些许积余,心疼加害怕,人都快哭了,“一会请尊驾在主子面前千万别提刚才的事,算小的求尊驾了!”

    “你倒机灵,我本来的确打算告知你家主子……”目不斜视,去不得一脸不屑,“这点钱对你来说很重要,可于我而言,不过一餐所食,多半还不够。”

    “尊驾一看就是有钱人,敢作敢当,高风亮节,出手大方,英武有为……”

    手如闪电收回视若性命一般的钱财,犹如马屁精附体,素衣大汉信口开河,“以后娶很多很多小妾,生一大堆儿女,钱多到数不清……”

    “两个小妾都忙成这样,要再多娶几个,岂不得活活累死?”忍俊不止,去不得哈哈一笑,“你派人探听一下,去吧!”

    支走伺候婢女,欣赏客房布设,背对房门,人静静斟酌行动细节。

    焦心等待中,大汗淋漓的瘦高中年男人匆匆而入,身后素衣大汉语气谦卑,“这位公子就是临淄田家派出的人,特来找主子商谈。”

    狐疑目光不住打量魁梧背影,胡莱连声发问,“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家主又为何派公子秘密调查?此处宅院极为隐秘,一般人不可能知道,公子又从何得知?”

    “姓名不提也罢,反正不会认识。胡掌事执掌田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家主当然信任。但时间长了,难免有人会挖空心思构陷,意图取而代之……”

    始终背对来人,去不得施以攻心术,“胡掌事可曾听说——”

    打住话语,从怀中掏出丝绢,单手托好并伸展手臂,“此事也太离奇,不宜让外人知晓,一旦告到家主那里,我和胡掌事只怕都难以……”

    目光在宝刀和丝绢之间来回打转,一时间忘了刨根问底,胡莱转头吩咐壮汉,“你去外间守好,不许任何人偷听。也包括你,否则休怪我翻脸无情。”

    暂时一切如愿,直到脚步声远去,去不得微微侧过身。装作挠痒痒用手遮住大半边脸,不让对方看清全貌。

    一边透过指缝暗暗观察对方反应,一边做好先下手为强的准备。

    “胡掌事请看,这可是你吃里扒外的铁证,家主为此雷霆大怒。听闻手帕来自于一名胡巫,此女绝对与胡掌事关系亲密,该不会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