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烂的泥土中，出现了一块块鲜嫩的绿色，它们破土而出，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渐渐地，空气中弥漫出湿润且微腥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在这暗无天日的肮脏世界中，反而显得有些清新了。

    李思凡刚开始以为这是要长出什么植物来，等到这些绿色的东西慢慢挤出来，露出了脑袋，又一点点挤出自己的身体，李思凡才发现这些家伙竟然是一坨坨黏糊糊的人类皮囊！

    这些皮囊浑身软塌塌的，勉强还有些人类的特征，但全都像是被抽掉了骨头，脸上的五官也是扭曲的，没有办法抬起头，只能脸朝下一点点蠕动。

    苏小芳的鼓声似乎是一种信号，这些皮囊听到了鼓声后，立刻从地下钻出，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着：

    “是仙人么？我们有救了……”

    “我们的孩子也有救了，仙人，太好了……”

    “伟大的仙人，我最为虔诚，先救救我的孩子吧……”

    “好香啊，今天的骨汤好香啊……”

    “太香了，快给我。”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皮囊还在激动地称颂着仙人，但等它们嗅到了骨汤的味道后，全都变得无比激动，再也不理会什么仙人，而是加速爬向了苏小芳。

    这些蠕动的皮囊跟苏小芳差不多，皮肤全都是那种奇怪的酸橙色，头发是鲜绿的，它们大小各异，有的很长，有的很胖，有的皱皱巴巴，有的莹亮充实，但聚集在一起，还是很恶心。

    苏小芳回到了厨房，从里面拎出来一个锈迹斑斑的大桶，里面盛满了黏糊糊的骨汤。

    她把大桶拎到了门口，皮囊们朝着她禹禹爬来，苏小芳拽起一个黏糊糊的脑袋，抬起来仔细看了看，摇头道：

    “不行，你不够白，仙人喜欢白的。”

    说罢，苏小芳将这个皮囊的脑袋直接按进了滚烫的骨汤里，又去抬下一个人的脑袋去看。

    奇怪的是，被按在热汤里的皮囊竟然并没有惨叫或是挣扎，反而非常满意地大快朵颐。

    她那软塌塌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等喝了一会儿骨汤后，身体开始传来咯吱咯吱的清脆响声，身体一点点绷直，最后竟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皮囊变成了一个女人，虽然长得不算好看，但至少身上没有那些绿肉虫，所以看起来还算顺眼，不过这骨汤还是太烫了一点，女人的脸被烫得通红，还掉了好几块皮肉。

    女人擦了擦脸上的碎皮，毕恭毕敬地朝着李思凡走来，虔诚地跪在了地上，没有多言。

    李思凡望着这诡异的一幕，又看了看地上那些皮囊，忽然发现这些皮囊竟然全都是女人，她们在喝下了苏小芳熬制的骨汤后，体内就会生出骨骼，恢复成人类的状态，就是动作还有些僵硬。

    苏小芳就这样不断给皮囊们灌汤，每次灌汤之前，她都要看看这些女人长得白不白，有的时候还会问一句，你穿没穿过冲锋衣。

    李思凡感觉有点无语，但也没有开口阻拦，就这样看着一个个女人从皮囊恢复到僵硬的状态，她们毕恭毕敬地跪伏在地上，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似乎对李思凡充满了敬畏。

    李思凡观察了一下，他发现这些女人的肚子全都瘪瘪的，但她们又似乎在刻意地保护着这里，有些还在爱怜地抚摸着，做着奇怪的动作。

    女人一个个复原，来到了李思凡的面前，苏小芳来来回回搬运着骨汤，一个接一个地灌喂着，丝毫不觉得疲惫。

    这些女人也全都非常配合，不断将那滚烫的热汤灌进肚子里，然后心满意足地来到李思凡的面前，虔诚地跪在地上。

    就这样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这些皮囊陆陆续续全都喝饱了，骨骼也似乎长了出来。

    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开始传来了清晰的震感。

    李思凡循着震源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皮囊从正在从地下缓缓爬出。

    他的体型非常的大，有点像是一坨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肘子，以至于他挤出来的时候，地面已经大幅度开裂，盘虬在地下的树根也支棱出来。

    他也是这些人中唯一的男性，蠕动的速度也是最慢的。

    这巨大的肥胖皮囊艰难地向前蠕动，气喘吁吁，肥大的脸覆着长长的络腮胡，还在不断流淌着黏糊糊的黄稠液体，身上的很多地方都是被泥土填满的血洞，看样子他的身体里也长过这些绿肉虫，但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苏小芳见到他的出现感到有些紧张，立刻跑回了屋里。

    过了好一会儿后，苏小芳才推着一个大铁盆出来，铁盆内热气腾腾，她的手更肿了，但脸上还挂着那夸张的笑容，由于她的表情将面部肌肉挤得发紧，脸上的绿肉虫也全都冒了出来，扭动得更加激烈。

    “族长，谢谢您，我真的请来了仙人！”

    这就是族长？

    李思凡盯着眼前这坨肉囊，没想到这草寨的族长竟然长得这副德行！不过现在李思凡也有点见怪不怪了，只是有些感慨。

    如果这些女人要是正常一点，在草寨当族长，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族长艰难地蠕动到大盆前，苏小芳试着将他的脑袋抬起来，但由于太沉了，没能成功，苏小芳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紧张地问道：

    “族长，可以用上面喝吗？”

    “嗯——”

    族长用绵长的声音回答着，好像说完这句话就要咽气了一样。

    得到了允许后，苏小芳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族长的脖颈附近，摸索了一阵子后，似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苏小芳双手扒在肉皮上面，用力一扯，在族长的后颈处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刹那间，口子里喷出了一大团黏糊糊的虫卵，有些已经半孵化，冒出了蠕动的绿色幼虫，空气中也多了一股刺鼻的臭鸡蛋味，李思凡也不由得皱了皱眉，感觉身上的痒感又要袭来，忍不住抓挠了两下。

    苏小芳将口子里的虫卵随手扔到了地上，那些跪在地上的女人立刻扑了过来，争先恐后地去抢这些虫卵，将它们全都吞进了肚子里，没一会儿，绿肉虫就挤破了皮肤，从她们的身上钻了出来。

    苏小芳则艰难地推着那口滚烫的大盆，将里面的骨汤顺着裂开的缝隙倾倒进去，族长发出了阵阵满意地闷哼声，臃肿的身体也开始渐渐变得僵硬，当一盆骨汤全部顺着后脑的这道缝隙灌入后，他也一点点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了极其享受的惬意表情，肥胖的双臂支撑在地面上，让他一点点坐了起来。

    李思凡盯着这张被磨平的大脸，竟然感觉有些眼熟，而他那支离破碎的记忆似乎也在这一刻聚合了一些，闪过了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似乎都和这张脸有关。

    族长这张脸方方正正，颜色稍浅一些，是淡绿色，外突的眼球被砂石磨出了一道道斑驳的线条，酒糟鼻红红的，每个黑头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牙齿也是外突的，掀开了嘴唇。

    族长的四肢又圆又胖，某些部位却生得令男人羡慕。

    四目相对后，族长那双浑浊的眼球无意识地上下翻动，终于瓮声瓮气地开口了：

    “你不是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