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黑客与信徒(二)
这世上有一万种巧合,能成就一万种遗憾,亦或者一万种缘分。
就如曾经那个满身是血带着哭腔跑到酒吧门口的小孩。
如果那天没有一位善良的夫人接住小孩,那么这世上会少一个当酒保的信徒。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这不过是芸芸众生中最不起眼的一幕,但对于那个小孩而言,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巧合了。
就如今天,那位夫人的头发已经斑白,早就不怎么管酒吧营业的事情,却被雷雨声吵的睡不着,来吧台看看电视。
这不过是世间千万巧合里最普通的一个巧合,却对于一些人来说,却再特殊不过了。
就当白昼打算把露西扶出门外的时候,坐在吧台角落的威尔斯太太却说到。
“带她去找医生吧。”
白昼诧异的看向威尔斯太太,有些不解。
夜之城每天火拼受伤要死的人千千万,这都要救么?
“周围没有打枪的事,这孩子是专门来找你的。”威尔斯太太看着电视,头也不回的说到。
“威尔斯太太……”白昼顿了顿,他还是担心这会连累酒吧,担心对方身后还有追兵什么的。
威尔斯太太毫不在意的继续看着电视,说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总是奇怪的,或许只见了几面,却能信任对方,在需要被拯救的时候向对方求救,把生与死交给对方来决定。”
“……”
“茫然疑惑自己做了什么,突然获得了决定别人生死的权利,可能这也只是别人在溺水之中慌乱伸出的手掌。但是孩子……”
头发斑白已经显老的妇人转头看向白昼,她的五官并不慈祥,反而显的有些凶与严厉。
但在白昼眼中,这便是世上最善良慈祥的面孔。
如此,她便用那沙哑的声音说。
“你当初不也是这样么?”
……
白昼沉默,当年,父母带他来夜之城旅游,未成年的杰克还是个缺钱的街头小子,自告奋勇给他们当了导游。
那时候,白昼一度以为这夜之城的人都如杰克那样热情好客。
直到终于遇到夜之城最寻常的欢迎方式。
一场两方的枪战,一些死掉的路人,这是夜之城最常见的欢迎方式了。
不过是死些人而已,太寻常了,这可是……夜之城啊!
面对NCPD的不作为,面度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孩子忘记了哭喊,拼命的奔跑着,漫无目的的奔跑着。
就犹如溺水之人的挣扎,孩子慌乱的伸出手掌,祈求上帝能将他从水中拉起,让他不随着这条满是灾厄的河水流入深渊。
下意识跑在唯一能记住的路上,直至抵达路的尽头。
也是那个时候,威尔斯太太收留了他,在野狼酒吧门口,面带错愕的收留了这个一路跑来的孩子。
于是他便活了下了,在这个地狱一般的世界,活了下来。
那时候的威尔斯太太在想的是什么呢?
白昼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露西,大概明白了……
此时此刻,溺水的不是自己,那双在水中伸出,慌乱求救的手掌,就摆在自己面前。
只要伸手,就能抓住这双求救的手掌。
抓住,还是不抓住,取决于自己……
邪了门了,怎么会有人蠢成这个样子。
白昼深吸了口气,算是下了决定。
他点点头,说道:“我带她去找医生,劳烦您了。”
威尔斯太太早就转过去继续看电视了,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还补充了一句:“杰克的车在车库里。”
白昼抱住露西从酒吧内部走进车库,打开车库外门,拉了拉露西的雨衣帽子,将她遮的严实点,自己带上头盔,抱着她骑上摩托,冲进雨幕。
失血让露西的意识一片模糊,凛冽大风带来的凉意与摩托的颠簸让她稍微清醒了些,动了动脑袋,倾盆大雨刹那间打湿了她的脸。
她微微抬起头,看到一个戴着头盔的脑袋,陌生而熟悉的酒保服被雨淋的透湿,粘在对方的身上。
她看到了天空乌云密布,大雨磅礴。
她看不到月亮,只能看到那些闪耀的霓虹灯。
还有一个在灯光照耀下,像是在映射光芒的头盔。
…………
奔跑,看不到终点的奔跑。
明明没有在赛博空间,整个世界却好像是数据构成,一道又一道的红色警告成为了阻碍自己的墙。
撞开,疼痛,却也只能一遍遍撞开。
再也跑不动了,她瘫在地上,听着那些追踪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真能跑啊。”像是索命的恶鬼终于追到了猎物所发出的嘲笑。
露西猛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像是失去了知觉,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偏了偏脑袋。
偏过脑袋看清楚了那人,露西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像是受惊的小鸟看到了救星。
她看到白昼光着膀子坐在手术台一旁的凳子上跟这里的义体医生闲聊,一旁是他淋的水湿的上衣。
“真能跑啊,从酒吧跑到我这。”戴着墨镜的义体医生对白昼说到。
“没办法,我们那附近是个黑诊所。”
“小子,我是义体医生,不是医生,还好伤的不重,下次你最好带人去医院。”
“老维,维叔,医院那边小伤变大伤,大伤变死亡,我带她去医院,指不定她脑后的深潜义体都被人薅走,然后医生再给我说,人没救了,你选个骨灰盒吧。”白昼吐槽道。
“也对。”义体医生很理解的点头。
白昼看了一眼手术台,发现露西醒了,正盯着自己,说到:“姐们你可是醒了。”
露西张了张嘴,想说话却没力气说出来。
白昼见状说到:“麻药劲没过呢姐们,亏是打麻药了,老维那跟修机械一样的取弹手术给我人都看哆嗦了。”
“小子,再说一遍,我是义体医生。”老维不忿道。
“嗨,是是是。”
露西想笑,却没笑出来,只好盯着白昼,眼中数据流闪过。
白昼摸了摸兜里的手机,里面弹出联系人申请,看了眼露西,添加通过。
手机屏幕上出现条短信。
“谢谢……”
“没事。”白昼挥挥手,肘窝上的绷带十分显眼。
露西向上看去,手术台上吊着的输液袋没有任何标号,里面的血浆顺着塑料输液管输送进她体内。
“眯一觉吧,失血过多,只靠福尔康是不行的,得输会呢。”白昼说到。
露西闻言闭上眼,困意挡不住的袭来。
等到露西再次醒来的时候,她从手术台坐起来,抓着盖在身上的毯子,看到白昼已经穿上了一身洗好烘干的酒保服,跟那个义体医生在一个金属板上面下棋。
“老维,你摆弄你那奖杯干啥。”
“小子,你再耍赖试试。”
“诶呀,你这人真不经闹,我这小孩跟你开玩笑呢,你瞧,你又摆弄你那手套干啥。”
“把棋放回去。”
“行吧行吧,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暴躁。”白昼嘻嘻哈哈的把手里的黑色战车棋子放回棋盘上,然后看着自己快被将死的局势。
左顾右看,看到手术台的露西,白昼一激动站起来,金属板倾斜,数个棋子掉落在地上。
只见白昼兴高采烈的对露西喊道:“诶呀,你醒了。”
老维倒吸了口气,站起来把墨镜放在桌上,准备戴拳套。
“别打别打,维叔,给留点面子。”白昼见状讨饶。
老维看了眼手术台,又瞅了瞅白昼,无奈的摇摇头,说:“我去准备点东西,你先看你朋友。”转身走进里屋。
白昼走到露西旁边,对方的脸色已经好了很多,不再是那副比她头发还苍白的脸色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了么。”
“没事了,很厉害的医生。”
“那当然,老维是最好的。”白昼竖起大拇指,然后把一旁桌子上洗好烘干衣服递给露西,示意她先穿好衣服,接着背过去身。
露西接过衣服,摸了摸后脑上的深潜装置,又看了看腹部上打了福尔康后几乎愈合的伤口,想说什么又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