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呼吸二手烟，让我怀疑自己会不会因此得什么恶性疾病。

    至少，在当时那个年代，上课时老师会教育我们说，吸烟有害健康。

    这使得我，每天晚上在二手烟里睡觉时，都不是特别敢呼吸。

    憋气憋到憋不住的时候，人会本能地大口呼吸。

    二一次吸入太多二手烟，则会让人连声咳嗽。

    年少的我，因为恐惧吸入二手烟而主动闭气，却又因为闭气到极限不得不大量吸入二手烟。

    这个行为看在打牌的大人眼中，就是我憋得浑身发抖、满脸通红，随后又会不住地大口喘气。

    那时，我的肺活量还可以，一口气可以憋三四分钟。

    母亲率先注意到我异常，问我在干什么。

    我看了看牌桌边抽烟的大伯母和第二任姑父，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

    你自己总说自己过敏性哮喘，在这么呛的环境里还不是没敢犯病？

    那我敢有什么事？

    我心里腹诽，嘴上却不敢说。

    因为我发现我的母亲，最近脾气很差。

    据我分析，可能是因为缺觉的原因。

    母亲转头看向我这个“二姑父”，开口问道：“老严，你在铁路上班，见得人多，你给看看这孩子是咋回事？”

    老严看了我一眼，微微眯起眼睛，小声回答：“我看这孩子怕不是染上了手淫的毛病，你们得管管他了。

    要是不管，这孩子以后就废了。”

    我想，民间的科学家，大抵都是如此。

    “民科”与小说家一样，都是只顾及逻辑自洽，完全不理会自然规律的人。

    我那年还不到十岁连青春期都没到，我手淫他个大头鬼！

    母亲听后，顿觉脸上挂不住，在我又一次憋得发抖的时候，转身来到床边，一把就把我身上盖着的被套抓走。

    侧身躺着的我，穿着很简单的跨栏背心和三角裤衩。

    忽然被曝光，弄得我很是不好意思。

    众目睽睽之下，我生出了一种被侵犯的屈辱感。

    我一把抢回被套，大声抗议道：“你们是不是管得有点宽了？！”

    母亲只淡淡回答：“小男孩还怕看？”

    小男孩怎么了？就不应该有自尊和隐私了？

    我愤怒地吼叫：“那做俩男的呢，你们怎么不叫他俩光着打牌？”

    我大伯母噗嗤一笑：“他俩倒是想呢。”

    老严转头俯视我：“你这孩子怎么就分不出来好赖呢？你爸妈要不管你，你能长这么大吗？”

    我梗着脖子怒吼：“是不是因为你爸妈没管你，才让你大半夜跑别人家里搬弄是非来了？”

    啪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左脸颊火辣辣地疼。

    母亲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印象中，母亲很少打我，除非我淘得没边了。

    但这一次，我可以清楚地认识到，母亲打我，并不是我的错，她只是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我怒视我的母亲，希望她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

    母亲咽了一口口水，才开口道：“你不是手淫你抖什么？”

    当时的我，完全无法立即，手淫和抖有什么必然关系。

    毕竟，我还是一个没有性快感的儿童。

    每年六一我都还是放儿童节假的小朋友。

    我据理力争：“我抖是因为他们抽烟太呛了，我喘不过来气了！”

    父亲也从牌桌边站起，一把把我按回我的小床上。

    “你怕哪门子二手烟？你忘了你抽烟被我们抓到的事了吗？”

    ……

    我沉默的，这都是哪跟哪啊？

    别人抽烟太呛，因为我也抽过烟，所以我就不能提出抗议了吗？

    这屋里的烟，也没有一口是我嘬出来的啊！

    那时得我还不能理解到，让父母丢脸是孩子的原罪。

    我因为可以讲理，并且自己占理的事情，仅仅是因为父母觉得失了面子，就要用强力镇压的手段，在我这里彰显他们家庭管理员的权威。

    我颓然坐回小床，看向正坐在双人床边玩我的游戏机的堂兄。

    堂兄用一种本该如此地眼神看着我，让我觉得他的潜台词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好像一直不知道一样。

    是啊，父母不会跟孩子讲理这件事，我为什么到现在才知道啊？

    我早就该在他们答应完我事情又反悔之后，就认识到世界上最会利用我的信任与依赖的人，本来就是自己的父母。

    我早就该在他们伤害到我，却不说对不起只，是一味地跟我强调“你没事”时，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不讲理的人，本来就是自己的父母。

    我本来就该知道，在大人眼里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并非我把它夸大了。

    这件事情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发生在我身上。

    是我这个人不重要，才让事情变得也不重要起来。

    那些轻视你的人之中，最过分的本来也就是你的父母。

    因为，他们觉得你的分量，还不如他们那本来就不值钱的面皮。

    父母见我不说话，重新坐回了电镀椅上面。

    母亲招呼一声：“别搭理他，咱们继续玩。”

    “二姑夫”轻声附和：“对，孩子就得多打，一点也不能惯。

    孩子这东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一天不揍是浑身难受。”

    我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权衡着：如果我现在跳出去掀桌子，后面会挨怎么样的混合双打。

    思来想去，我决定暂时放弃这个念头。

    反正睡不着，不如换另一种对抗方式。

    我起来套上个大裤衩，坐到堂兄身边。

    “哥，你能不能换个游戏，咱俩一起玩？”

    正在玩《英烈群侠传》的堂兄安排完战斗指令，侧头跟我说：“你等一会儿，我回城存个档，然后陪你打《魂斗罗》。”

    我点了点头，回答：“好的，谢谢哥。”

    母亲回头看向我：“你个死孩子，你不睡觉，明天不上学啦？”

    我心说，就你们这样搞，我上学能学到什么啊？

    我摆了摆手：“我不管你们抽烟打牌，你们也别管我玩游戏机。

    我哥天天玩游戏机，他耽误上学了吗？”

    堂兄不耐烦地看着我：“你是你，我是我，你再拉我下水，我不带你玩了。”

    我呦呵一声，不怀好意地看着堂兄：“哥，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在谁家，玩谁的游戏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