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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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塌陷区

    外公家后面的山里,储存着大量的煤炭。

    这使得原本葱郁的山头,被挖出一块一块的深坑大洞。

    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个得了斑秃的脑袋。

    原本在大矿时期,每一处开采点位都经过科学论证与深思熟虑。

    在开挖的同时,也会像居民公示可能出现塌陷区的范围。

    在这里居住的居民,绝大部分能看懂这种公示用的简图,上山时好躲开塌陷区。

    而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就有自己的办法躲避塌陷区。

    他们自发的掌握了观泥痕、辩草色的手段。

    上山时只要仔细观看,草长得短而色浅,便是新生的植物。

    那么,这里便是曾经塌陷或者开挖过的区域,需要绕行。

    若是地面根本不长草,就更需要小心。

    沙土细密、颜色暗深、层次不显的,可能是因为下面有坟墓,所以才不长草。

    若是颜色深浅不一,层次分明的,就算不是挖矿造成的,里面搞不好也是新埋了谁家老人,小孩子们可不敢靠近。

    我作为一个从“城里”过来补野趣课的少年,并不具备这种分辨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即便有人教会了我,我也不一定能想得起来应用。

    就比如这一次,我是倒退着走进塌陷区的。

    用外公家这边流行的说法,若非命中注定,就是被小鬼抓了替身。

    其实,这是迷信的宿命论说法,他们对于意外的解释,就是这么神秘学。

    但能透过现象看到本质的人会明白,他们这种说辞,就是为不可控制的事情找一个哪怕自己都不信的理由。

    这一次,我眼前的黑暗持续了很久。

    当我醒过来时,我发觉我发表兄们正在偷烟。

    我知道,如果这时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带着左邻右舍的孩子们上山。

    上山这种事情倒也没有什么,他们每天都跑上去,早就一惊习以为常。

    唯一的变数是这一次有我跟着,我还会掉进塌陷区。

    每个人对于自己的定位都应该力求准确,我对一自己的定位就比较清晰。

    我清楚地知道,我就算明知自己接下来会掉进塌陷区,我也没有本事在山上避开塌陷区。

    如此看来,我其实“命中注定”成为那个“意外”。

    我必须要要阻止他们上山。

    在村里的小孩基本上都汇聚到外婆家的院子里面时,我站出来提了个建议。

    我对舅舅家的大表兄说:“咱们总给这些孩子发烟也不是个事,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给咱们回报啊?”

    大表兄奇怪地看着我,他不理解,为什么需要回报。

    在这些孩子里面当个孩子王,已然就算是有极高的情绪收益。

    我又劝说院子里站着的孩子们:“你们为了要根烟,每天都求爷爷告奶奶的。

    不如这样,今天我给你们一个赢到香烟的机会。”

    少年们心动了,他们纷纷询问是什么机会。

    我学着电影《赌神》里面周润发的样子,抖了抖肩膀上的空气,酷酷地吐出一个字“赌”。

    当年的我们还不知道赌博定义,但我们已经早早就接触了搏戏。

    一方面是平时总看到家中长辈耍钱,另一方面也是看到了家长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这两年最流行的《赌神2》电影。

    电影里那种,原本看淡世情选择隐居,却突遭仇家寻仇上门,被迫出山又能成功报仇的剧情,看得当时的我们热血沸腾。

    我想我后来喜欢看爽文的习惯,就是在这些虹空电影和舅舅书柜里面遗留的《基督山伯爵》的影响下养成的。

    出于对剧情的喜爱,也让还不能明辨是非的我们,对于里面的各种博彩手段心生向往。

    电影里面常见四种搏戏:牌九、麻将、扑克、摇色子。

    大多数孩子只会摇色子,而我们又没有专用的桌台。

    我有心画一个桌台,但又怕做得太专业吓跑别人,最终只是在心里想想。

    不过,我去必须要说,这个想法在我心里挣扎了许久。

    因为我至今仍然记得,我奶奶从我很小就告诉我,耍钱时的庄家杀完东家杀西家,绝对是稳赚不赔的。

    但我当时提议赌两把,根本就不是为了赢什么,只是想通过这个手段消耗一定的时间,避免上山掉进塌陷区。

    可我当时没有醒悟,赌博之风盛行在孩子中间,我们这里岂非儿童教育的塌陷区?

    前文我曾提起,外公有一副牛角制作的牌九,是父亲亲手磨制。

    这副被称为牛牌的牌九,我可是亲眼见证过诞生历程的。

    我找到这副牌九,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码上。

    这个玩法简单易懂,俗称“一翻两瞪眼”,不懂规则的人,只需要看单双或数排面上的点,就知道谁输谁赢。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规则之后,第一回合便开始较量。

    我们表兄弟四个发赌注是香烟,输一次给一根。

    对面的孩子们没有香烟,便用家里的玩具许愿。

    不同的玩具起到了筹码的作用,代表不同的烟卷数量。

    现在回头看看,虽然搏戏的工具非常专业,但实质上还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我们兑付的香烟是白来的,他们许愿的玩具也不一定能兑付。

    在当年那个打麻将全国成风的年代,治安管理对于抓赌的鉴别标准简单粗暴到就看“耍没耍钱”。

    只要不玩钱的,一概不管。

    甚至玩得赌注小的,也大多睁一眼闭一眼。

    毕竟,法律的制定,是为了禁绝倾家荡产导致的家破人亡,而不是连基本的娱乐手段都不允许有。

    几轮牌九下来,押玩具的孩子们慌了。

    他们发觉,自己根本就不会赌牌九。

    每次遇到电影上没有的排面,他们就比较不出谁大谁小,输赢全看我们堂兄弟四个一言决断。

    有一个叫付博的孩子站出来提出疑问,并带头否决了牌九的玩法。

    就算这副牛牌再怎么晶莹剔透,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他们也拒绝再碰牛牌。

    付博提出用新的搏戏方式麻将来决胜负。

    一方面是因为他看自己家的妈妈玩过,懂得规则。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麻将胡牌了要算番,一次输赢也更多一些。

    他想要借机回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