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杀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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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六岁之劫(上)

    我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一定不能再出现头部受创的情况。

    因为,头部受损之后,再恢复意识时,还是会感觉很眩晕。

    这种眩晕来自于“前世”的受创,让我有一种今生无法控制的无力感。

    头一歪,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在自行车横梁上。

    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又歪向了另一边。

    此时的父亲,已经当了二十年光荣的工人阶级,手上的力道不是一般的大。

    铁钳一般的大手,稳稳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我感觉非常安稳,安稳得想要向后一倒,就这么沉沉睡去。

    忽然,我右脚根一痛,爸爸同时停下了自行车。

    “都有这一天啊!”

    爸爸小声嘀咕着,显然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用右手单手将我横抱在怀中,左手扶着车把快速蹬动脚踏板。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我们到了自己家楼下。

    此时,比预计到家的时间,提早了大概一刻钟。

    父亲并没有带我回家,他一只脚斜撑着自行车,抬起头高声叫着“阿福妈妈”。

    母亲打开家里的窗户,扒头看向楼下。

    父亲简洁地高声交代:“阿福的脚后跟叫辐条打了,你拿上钱去医院找我们。”

    说完,也不等母亲回话,便带我去了家门口的医院。

    家门口的医院医疗水平虽然不太高,却是一家全科综合性医院。

    大到外科开刀、骨科接骨、妇人生产,小到感冒发烧、中医理疗、消毒换药……这医院虽然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科室,却也都勉强能干。

    尤其我这种把后脚跟夹青了的情况,看起来吓人,却只是毛细血管破裂和软组织挫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父亲先是把我抱进了急诊,跟大夫说明一下情况,保证母亲会送钱过来。

    大夫也同时查看了一下我的伤情,评估了一下治疗方案,便点头同意。

    治疗对于我来说,非常提神醒脑。

    装酒精的瓶子一打开,我立即就感觉呼吸道一阵灼烫。

    紧随其后的,是脸色发红,头微微有些晕。

    如果是现在的我,可以很清楚的判断,就是闻了一下这个酒精的味道,我便已经进入了微醺的状态。

    而那时的我,只是在心底感叹,这药劲儿有点大。

    大夫对着我嘿嘿一笑,然后对父亲说:“这孩子可能酒精过敏,你们当家长的要注意。”

    随后,便帮我清理了一下发紫的部位,并用手捏了捏。

    “触诊判断,孩子应该没什么大事。

    你们当家大人的要是不放心,一会儿等你媳妇来了,交钱拍个片子看一下骨头。”

    父亲点头,只说了一个好字。

    医生以为父亲还在担心我,用了一句父亲刚才说过的话开导父亲。

    “孩子爸爸你也别着急,基本上每个孩子都有这一天,他这次夹了脚啊,下次就长记性,不敢往车轱辘里伸脚了。”

    父亲叹了口气,简单解释了一下:“我怕他有这段子,还特意把座椅安装在了大梁上。”

    大夫笑眯眯地看着我:“那这孩子可真是够淘了,得严管管。

    不过啊,我个人建议,等他伤好了再教育。”

    父亲依然只吐出一个字:“行。”

    后面的事情没有什么悬念,拍了x光之后,医生说我骨头没事。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这孩子脚骨很长,以后个子应该矮不了。

    父亲听了很开心,因为在父亲小时候生活的地方,身材高壮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

    若是身材矮小瘦弱,就会被人说是“二等残废”。

    用如今时髦的描述,那应该叫“亚残疾”。

    91年发生了许多对我家影响深远的事情。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父亲有一天回家,忽然对母亲说,国家又把他们想起来了,要给他们发养老金。

    在此之前,若不能像我爷爷那样定好职级待遇离休,退下来的人便没有了收入。

    而我父亲开心的是,工厂跟他们说,从明年开始,会按月给他们缴纳养老保险,等他们退休了,不干活也能有钱生活。

    母亲听了以后很是开心,同时又在心里埋怨了一次不肯为她落实工作的爷爷。

    得了这个好消息以后,母亲思考了几天,忽然跟父亲商量了一件事。

    “瑞子,营营又找了我几次,还是想让我加入她那个什么香水直营。

    我想了一下,咱们家攒点钱不容易,与其做买卖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不如把这钱借给孩子他老姨上大学。

    等她老姨毕了业,肯定忘不了咱家的好。”

    父亲对于老姨要学医的事情有所耳闻,原本听说考不上医学类专业了,如今母亲忽然又提起,父亲显得有些茫然。

    半晌,父亲只问了三个字:“还学医?”

    母亲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妹她说学医可能没有把握考上,就报了护理,这个她有把握。”

    父亲点头,说了一生中都少有的长句子:“那要是考上了,大伙凑钱也得让她上,这不仅仅是家里出了大学生,以后还是能去医院上班的能人。”

    父亲的世界观非常朴实,他少年时上技校能分配工作,为了不在家里忍饥挨饿,他就上了技校,学了一门手艺。

    如今步入九十年代,包分配的技校不是完全没有,却不是很多。

    但大学生还算吃香,基本上毕业就能有个好工作。

    当然,如果你学习的专业就业后比较辛苦,你必须不挑工作环境。

    父亲觉得,如果一定要拿钱做人情,让姑姑拿着钱去做生意,不如把钱拿出来供老姨上学。

    这样老姨就业以后,别的不用多说,找关系帮母亲把病治好,总还是没有问题的吧。

    这种关系以前我家里没有,亲戚家里也没有。

    不要说想治疗,连找个懂行的人问问都没有机会。

    如果老姨进了医疗系统,哪怕永远都只是个小护士。

    只要她发动一下同学和师长,终归是能帮母亲确诊一下究竟是什么病。

    到时候不管治得起还是治不起,爸妈都更容易死心。

    不过,我那时并不清楚,。

    父亲是没看出来,母亲对姑姑的称呼,从“孩子他姑姑”,变成了直接称呼名字“营营”。

    还是说,父亲其实看出来了,却故意在装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