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影像，微弱的声音，站在冰墙另一边的籽岷完全无法看清江子耀那边发生了什么。从冰墙上升起的凛冽寒气打消了籽岷想要触摸的念头。

    在他印象里的江子耀是什么样的人呢？

    无忧无虑、自来熟到似乎能和任何人打好关系、就算被人利用也会笑着原谅，是一个善良到注定会被欺负的人。

    江子耀当学生会长并不奇怪，因为在籽岷的印象里学生会不过是替学校领导办事的存在，听话的好学生更符合领导的要求。然而这个地方的学生会有些不同，听江子耀说，他们的权力甚至可以支配整个学部区……

    谎言……应该不是谎言，江子耀不会对他撒谎。但这才是籽岷理解不了的，因为江子耀的领导力可以说是灾难级。他更像是团队的黏合剂，就比如在团队内部争吵时想办法缓和气氛，而不是那个拍板子做决定的领导者。

    “哥，子耀哥哥他在哪里？”籽宁拉了拉籽岷的手。

    “子耀哥哥办点事，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那不是子耀哥哥！”籽宁着急地指着冰墙的对面，“刚刚子耀哥哥还在这里，然后就不见了，变成其他人了！”

    就在这短短几句话，两分钟的功夫。面前巨大的冰墙上凭空出现几道裂缝，“咔嚓”地自我破碎，破碎的形状正好是一道拱形的门。

    只剩三个人站在走廊里，更准确点讲应该是只有江子耀一人能轻松地站着，三个人已经失去意识地倒在地上，两个人能勉强扶着座椅单膝跪在地上。

    而做出这一切的江子耀不以为然地转过身，拿着两份资料朝籽岷他们走来。

    在籽岷震惊的时候，籽宁已经缩到了籽岷的身后。

    “测试得差不多了，从安全角度来讲我推荐在这两所里选吧。”江子耀将两份文件递了过来，脸上的微笑让籽岷恍惚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正常，江子耀不过是去拿了两份文件回来。

    “你刚才在干什么？”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但籽岷仍然难以相信。

    “怎么了？就是正常的测试啊。”江子耀把资料递给籽岷，他的表情太过平和了，仿佛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测试。

    身后的电梯门静静拉开，五个抬着担架的双人小队快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将伤者搬上担架后，又无声地快步搭上电梯离去。

    “你管这叫正常？这到底算哪门子的正常啊？”

    “这个嘛，算武技科的正常？对于模拟实战来说，这种程度算正常的吧？”像是被斥责的小孩，江子耀弱弱地用疑问的语气回答道。“不过这样的测试绝对不会让你和籽宁做的，嗯，我保证。”

    江子耀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他有这个权力，也有与这份权力相匹配的力量。

    正常？啊，这是多么荒唐的词语。已经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已经让籽岷记忆中的少年发生了改变，呵呵，这也是所谓的“正常”吗？世间本就不存在永恒不变之物，

    这一点籽岷再清楚不过。

    “子耀哥哥才不会说这种话！”籽宁的声音从籽岷身后传来，他的小腿已经因为害怕颤抖不止，“你才不是…你才不是子耀哥哥！”

    江子耀的笑容凝固了，倒不如说他模拟的对象本就是一个感情淡薄的人类，这个微笑也只是为了伪装自己而练习出来的“虚伪”罢了。

    做不出任何辩解，看向满脸写满了疑惑的籽岷，还有在他背后瑟瑟发抖的籽宁，江子耀无奈地掏出手机发了两个信息：“为了更好的保护‘王’，关于籽宁的一切，以及我的异能都是绝密级，原则上是不能透露给别人的。”

    “现在的我是不会告诉你的，这就是我的异能代价”江子耀不再掩饰自己，尖锐的眼神仿佛将籽岷视作敌人，“籽岷，我们已经有足足五年的空白了，光是你牵扯到军方的身份就足以让我保持警惕。”

    “等我工作结束后再聊吧，那个时候的我才是你认识的江子耀。”江子耀背过身，在籽岷听来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平淡，可他的表情却因巨大的痛苦扭曲在一起，“走吧，你不是还有事情吗？”

    江子耀的人格企图出来解释，却因为“灭杀自我”而遭到强烈的抵制。两种人格在脑中争夺控制权，这同样引起了大脑剧烈的疼痛。

    而在籽岷的视角里，江子耀的背影是那么陌生，他只能相信这一切，异能的世界是那么的陌生，他所学的知识在这里是多么的无助。

    “哥…”

    籽宁腿软得已经走不动路，籽岷便一把将籽宁抱在胸前，拿着那两份资料进入电梯。

    听到电梯下行的声音，江子耀又在原地待上一会，直到头痛消失为止。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这里是他和行政处的共同办公室，坐在门口的普通职员抬头向他问好。

    “会长好？”

    职员慌慌张张地拿着医疗箱过来，江子耀这才发现，自己的嘴唇早已被紧紧抿住的牙齿咬破，鲜血已经滴到衣服上。

    头又开始痛了。

    在办公室的人开始慌乱地处理江子耀伤口时，电梯上的籽岷和籽宁也变得沉默，电梯很快就回到一楼，宽大的主厅里只有很少的人在走动，而角落里的两位有些年纪的妇女看到籽岷两人，立刻让身边陪同的两小伙去招呼。

    一个穿有软机械外骨骼，肩挎重型步枪，另一个则是没有装备，提着一个挎包就跑去打招呼。

    两人拦在籽岷面前，一个做出军礼，一个点头致意，然后一起拿出名片递给籽岷。

    “我是驻第一小学的誓团成员，陈泽，你好。”

    “我是第四小学的谢葵，是原学生会安保科的成员，请多关照。”

    誓团，在籽岷看到的介绍里似乎是组织里负责安保防卫的人员，而在学部区的誓团更像是预备军校一样，负责培养誓团干部的地方。

    “两位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是这样的，刚才接到学生会长通知，好像只有我们两所学校过关了，现在是想请你们过来协商一下。”陈泽提了提肩上的枪，指着角落里的两位妇女，“两所小学的校长都在那边，可以的话希望能在今天决定好去哪所学校。”

    入校手续十分的麻烦，不过籽岷只需要决定去哪所学校就行，剩下的繁杂手续交给组织就好。

    籽岷在电梯上就已经简单浏览了两份资料，两所学校都很近，教学内容上也没多大区别，籽岷没有任何的不满，所以他想参考一下籽宁的意见。

    于是在陈泽和谢葵的带领下，他们坐在了校长对面的沙发上。籽宁好像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老师”一类的人物，看着两位校长朝他聚集来的视线，慌慌张张地抱住了籽岷的手臂。

    “你们好，我是籽宁的监护人，籽岷。”

    看着强撑着心情过来的籽岷，两位校长都以为是籽岷太紧张了：“小伙子，别紧张，这又不是面试。”

    “没有没有，籽宁，来和两位校长打声招呼。”

    “校长好，我叫籽宁，今年十岁。”

    在一番介绍下，坐在左边是第一小学的校长张萍萍，右边的则是第四小学的校长陈淑芬。和印象里的绝大多数小学校长一样，都是和蔼可亲的妇人形象，两人都没有直接开口询问籽岷的意向，而是和籽宁唠起了家常。

    换句话说，比起和籽岷探讨去哪所学校，她们似乎更想找籽宁聊天。

    在聊了一会后，籽宁已经被幽默的张校长逗得发出鸭子般“嘎嘎”的笑声。看到这番情景，籽岷也自然地放下心来，也开始逐渐加入到对话中去。

    “籽宁小朋友喜欢上学吗？”先推进对话进展的是陈校长，在不经意的聊天间自然而然地抛出话题。

    估计是想间接了解籽宁对学校的看法，来决定具体到哪所学校。

    “什么是上学？”可惜的是她对上了从未上过学的籽宁。

    好在两位都是多年的小学教师，在和籽宁一番对话式讲解后，成功将“学校”这个概念教给了籽宁。

    “哥哥嘞，哥哥也要上学对吧？”

    “嗯，但是我们要去的不是同一所学校哦。哥哥要去的是……大学。籽岷要先上小学，然后才能上大学。”

    习修科，姑且算大学吧。

    一向乖巧的籽宁没有哭闹，只是淡淡的一个“嗯”字，这实际上已经算是籽宁不高兴的表现。

    “但是小学里有校长老师，还有很多和籽宁差不多大的同学陪籽宁哦，籽宁可以在里面交好多好多朋友哦。”陈校长赶紧上来安慰籽岷。

    “朋友？就是哥哥和子耀哥哥那种关系的吗？”

    “嗯，没错哦，就是我和子耀哥哥的关系。虽然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

    “今天这个才不是子耀哥哥，哥哥不要上当了！”籽宁一提到刚才的江子耀，立马气鼓鼓地抗议，“子耀哥哥是好人，刚才的是大坏蛋！”

    两位校长面面相觑，她们自然知道江子耀，但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贸然评价些什么。

    籽岷只好摸着籽宁的小脑袋，阻止他再接着说下去：“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要不我们还是聊聊籽宁具体去哪里上学吧。”

    “啊……那好啊，时候也不早了，其实我们也想借这个机会让籽宁试着上半天学。”张校长将籽岷招呼到一边，留下陈校长去安抚气鼓鼓的籽宁。

    张校长双手放在胸前，和籽岷协商道：“刚才我就和陈校长聊过了，想让籽宁到两所小学都试一下，看看那边更适合他。想到籽岷你的休息期就这两天，你看要不今天下午让籽宁在一小上学，然后明天早上去四小上学，明天晚上我们再讨论到底去哪怎么样。”

    这个提议很合理，籽岷当场答应了下来。

    “籽宁小朋友，今天下午就到我们小学看看怎么样啊，体验一下上学的感觉，然后晚上你哥哥再来接你回家。”

    籽宁看了眼自己的哥哥，又看了眼面带微笑的两位校长。

    随后，籽宁跳下沙发，握住了籽岷的右手：“哥哥晚上回来接我的对吧。”

    “我怎么可能不来接我家的小可爱呢，籽宁小朋友。”籽岷蹲下来轻轻揉着籽宁脸蛋，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能引得籽宁“呜呜”的笑声。

    最后，在籽岷的注视下，籽宁牵着张校长的手坐上一辆轿车，誓团的陈泽在临走前还不忘朝他敬上一礼，骑着摩托紧随籽宁他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