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翅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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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大祸临头

    “咣!”

    房门被人粗暴地踹开,声音在静谧的夜里传出很远。巷子里的狗争先恐后吠叫起来,随后伴着哀嚎逐渐平息。

    “你们是什么人?想做什么?”一个青年从床上翻身坐起,色厉内荏(rěn)地喝问闯进屋里的两个蒙面人。

    与此同时,他的妻子惊慌失措地退到墙角,把他们刚出生的孩子护在身后。

    伴着村民们的哭喊声,外面有人在发号施令,“你们几个去那边,其他人跟我来,速度放快。”

    这让青年更加紧张,歹人明显不止两个,他不过是普通百姓,何时见过这种阵仗。

    蒙面人无视他的问题,自顾自问道:“你家最近有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夫妻俩对视一眼,下意识摇了摇头。

    闻言,另一个蒙面人说:“看来不知道,杀了吧。”

    青年慌张后退,瑟瑟发抖地把妻子挡在身后,他们今天才迎来第一个孩子,正是生活步入正轨的时候,谁料晚上就飞来横祸。

    他颤声求饶:“两位好汉,你们要是求财的话,家里任何东西都可以拿走。我们不过是平头老百姓,从来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求求你手下留情,饶了我们吧。”

    一个蒙面人“呵”了一声,“谁求财会来你们这种穷鬼家里。”

    另一人冷声道:“别废话了,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最近有没有见到奇怪的事情。”

    外面此起彼伏的哭喊声、救命声,清晰的告诉年轻夫妻,他们面对的是一群不折不扣的亡命之徒。

    死亡的恐惧让他们身体颤抖,绞尽脑汁地思考蒙面人想知道的“奇怪的事情”。

    思来想去,青年也没有想到最近有什么事是奇怪的。

    他跪在床上,对着蒙面人连连弯腰拱手,“好……好汉,我们真没……没遇到奇怪的事啊。”

    月光从门口照进来,青年清晰看到蒙面人的眼睛眯起,“这样啊,那你们就去死吧!”

    说着便迈步上前,手中长刀出鞘,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等等!”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小妇人突然出声,并拽了拽丈夫的衣角。

    青年回头看向妻子,只见她朝身后斜了斜眼。

    青年眼睛猛地睁大,随后惊恐占满脸庞,对着妻子连连摇头。

    蒙面人眼中闪过狐疑,“你们搞什么鬼?那女的,你身后藏着什么?”说着他逼近床铺,刀尖直指青年。

    青年紧紧攥着妻子的手,泪水从黢黑的脸颊滑落。他的眼里有几分眷恋、几分歉意,剩余的,便只有决然,唯独没有刚才的恐慌。

    他明白,今天一定难逃一死,求饶只会让这群恶徒更加得意。

    年轻的妻子读懂了丈夫的想法,不由得泪流满面,对着丈夫连连摇头。

    蒙面人的语气不耐烦起来,厉声道:“你们两个,马上下来!别想着搞什么幺蛾子!”

    这一刻,青年的眼里只剩决然,他甩开妻子的手,猛然转身扑向蒙面人。

    “扑哧”,长刀穿过身体,鲜血溅到女子脸上。

    青年对腹部的伤势不管不顾,双手掐着蒙面人的脖子,顶着他向后退去。

    “襙!”

    蒙面人脖子被掐着,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字眼,脚下用力想定住身形,无奈青年死前的反扑来的猛烈无比,眼看要把他推到门口。

    幸好这时他的同伴反应过来,从侧面扑向青年,长刀捅进青年的腰部。

    青年怒目圆睁,狠狠瞪着面前的蒙面人,眼里是他这个穷苦百姓一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凶戾。

    可惜,眼神终究无法杀人,后继无力的他,掐着蒙面人的手缓缓松开。

    蒙面人飞起一脚,把青年踹飞出去。

    “特么的,差点阴沟里翻船!”

    他摸着脖子埋怨同伴:“你反应怎么那么慢,差点害死老子。”

    “哎呀,这不是没事嘛,两只蝼蚁罢了,能掀起什么风浪。”

    另一个蒙面人无所谓道:“赶紧把这小娘皮也解决了,咱俩已经浪费很多时间了。”

    听到“浪费时间”四个字,蒙面人心里一紧,不再计较同伴反应慢的问题,两人走向小妇人。

    此时被他一脚踢到床边的青年,嘴里吐着血沫,却固执地伸手抓住床沿。他想爬向妻子,可惜用尽余力都无法办到。

    小妇人泣不成声,满是鲜血的脸上被泪水冲刷出痕迹,更让她多了几分凄美。

    她伸手想握住丈夫,却因为距离不够只能在空中虚握。

    什么原因让她静静跪坐在原地不愿往前?

    青年露出一抹微笑,他知道妻子为何如此,嘴巴开合,留下三个无声的字眼后从床边滑落。

    蒙面人已来到床边,脚踩青年的头颅得意一笑,“这小娘皮身后一定藏着宝贝,可惜,蝼蚁再挣扎也是蝼蚁。”

    长刀出鞘,干脆利落地刺入胸口。

    小妇人单薄的身体好像一张纸,甚至不能让凶徒多浪费两秒。

    可她死前带着释然的笑,同样嘴巴开合说了三个字,那是在回应丈夫的“对不起”。

    小妇人知道丈夫在自责没能保护好她,可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啊,是这群没有人性的畜生,所以,“没关系”。

    月色透过门窗照进屋里,床边是死状凄惨的青年,身下汩汩鲜血汇成血泊;床上是跪坐的小妇人,即使死去都腰背笔直;角落里,小妇人身后的婴儿呆呆看着眼前并不高大的背影。

    亮银色的刀尖出现在小妇人身侧,将她拨倒在床上。

    婴儿的眼睛对上了凶徒残忍嗜血的眼睛。

    “嘎吱!”

    床板发出老旧的摩擦声,时轮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梦境里的场景好像刚刚发生过,回忆起来是那般清晰。死状惨烈的青年、单薄又高大的小妇人、残忍嗜血的凶徒。

    这场梦多次出现在夜里,时轮知道,他就是梦境里那个婴儿,而那对年轻的夫妻,就是他的父母。

    可梦境每次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让时轮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以凶徒的残忍,没理由对婴儿手下留情。

    他在床上枯坐许久,努力回想儿时记忆,可那时他不过是新生婴儿,能记下什么东西。

    算了算了,睡觉。

    反正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想不通的时轮索性不想了,重新在床上躺好。

    明天他还要上工,睡眠不足可不行。

    “汪汪,汪汪汪。”这时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大晚上的,又是哪来的酒鬼?

    时轮住的地方是贫民窟,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这个群体没有出路,一辈子就是做工的命。所以很多人活一天算一天,挣到钱了就去挥霍,要么喝酒,要么赌博,或者去发廊发泄一番。

    事实证明,不管哪个阶层,最原始的欲望都是必不可少的。

    时轮拉起被子蒙住头,想隔绝外界的杂音,强迫自己进入睡眠。

    没过几分钟,他又烦躁地翻身坐起。

    “特么的,究竟是谁啊!”

    时轮低声咒骂着,越想睡着,外面的杂音反倒越清晰。

    不知道是他的动静太大还是外面的动静太大,对面床上的朱化龙也醒了,“轮哥,你不好好睡觉干嘛呢?明天还要上工,再不睡该起不来了。”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非常铁的铁哥们。用朱化龙的话说,这叫“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时轮低声回道:“你睡吧,我一会就睡。”

    朱化龙了然,“你又做噩梦了?”

    作为最好的兄弟,又住在一个宿舍,他很清楚时轮的症状。

    “说起来,你最近做梦的频率好像越来越高了。”

    时轮沉默着没说话,朱化龙感觉到他心情不好,安慰道:“哎呀,万一是好事呢?说不定你梦着梦着,就梦到后续的剧情了。”

    从他的角度看,时轮的梦就好像故事书上的故事。

    一家贫苦百姓,怎么会莫名奇妙有歹徒上门?而且时轮还那么确定,梦里的婴儿就是他自己。

    这里有个悖论,就是时轮知道全过程。

    如果他是那个婴儿,被小妇人,也就是他的妈妈挡着,怎么能看到开始发生的事情?

    偏偏时轮从头到尾的细节都知道,就像第三视角。

    其实时轮也想不通,但他很肯定那个婴儿就是自己。没有为什么,就是确定肯定以及笃定。

    一听朱化龙说“后续剧情”,时轮就知道,这小子又把他的梦境当故事听了。

    “睡吧睡吧。”他随口应付一句,再次躺下。

    朱化龙却没睡下,反倒半坐起来,“轮哥你有没有听到,狗叫声怎么越来越近了?”

    是啊,都这么半天了。

    时轮也起了疑心,平常有酒鬼什么的,狗叫声也不过一两分钟,现在都过去五六分钟了。

    越来越近,说明引起狗叫的人在往他们这边来。

    这下时轮睡不住了,起身穿衣。“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闻言,朱化龙紧张地翻身下床,低声道:“不会是?”

    “别自己吓自己,咱们是偷偷举报的,按理来说他们不会知道。”

    嘴上宽慰朱化龙,可凝重的神色还是出卖了时轮。

    朱化龙鞋都没穿,赤着脚在地上打转,“这可怎么办,我就说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你非说那个女人可信,现在好了吧,人家找上门来了。”

    时轮无奈道:“这不还没确定”

    话说一半,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笃笃笃。”

    屋内的两人下意识屏住呼吸保持沉默,见没人回应,隔了几秒敲门声再度响起。

    时轮和朱化龙对视一眼,壮着胆子问:“谁啊?”

    门外有人轻声道:“我啊,潘鑫。快开门!”

    声音中能听出他的着急。

    时轮和朱化龙松了口气,开门把人放进来。“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跑这来做什么?”

    潘鑫焦急道:“你俩大祸临头还不知道,睡什么觉!”

    时轮神情一紧,“你什么意思?”

    潘鑫咽了口唾沫,“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咱们不过是平民,能活着就不错了,谁给你们的胆子和执法队的人作对?”

    闻言,时轮和朱化龙满心惶恐,潘鑫自顾自唠叨着:“我就不应该告诉你们荷儿的事情,尤其是你,时轮。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有点平民的自知之明。现在倒好,不仅是你,还连累了化龙。”

    朱化龙打断他,“能不能别废话了,说重点。”

    潘鑫白了他一眼,“这会知道着急了?”

    “我打听到消息,执法队的人知道是你俩举报的那个杂碎,他哥扬言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朱化龙完全慌了神,连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轮哥,你说句话啊。”

    潘鑫看了时轮一眼,“他能有什么办法,我之所以跑这一趟,就是告诉你们赶紧跑吧,希望还来得及。”

    时轮脸色阴沉,抬手按住朱化龙的肩膀,“你先别急,这件事是我要做的,其实和你没多大关系,执法队真要来了,我会一个人扛下来,不会波及到你。”

    朱化龙脸色一变,刚要反驳,就被潘鑫截过话头:“你怎么扛?在执法队的眼里,咱们这种平民,不对,咱们这种贱民,死一个还是两个有区别吗?”

    “对啊,轮哥。”

    被时轮的话影响,朱化龙少了几分慌乱,“举报他也是我想做的,真要死,咱俩一起死!”

    潘鑫瞠(chēng)目结舌,恨铁不成钢道:“死什么死,你俩是不是傻?赶紧跑啊!”

    时轮低声道:“跑?整个堡垒都被电子屏障围着,跑哪去?”

    潘鑫急了,“那也不能等死啊!”

    时轮无奈道:“不是我们愿意等死,是来不及了。”

    朱化龙同样一脸绝望,刚才他和时轮想下楼查看,因为潘鑫耽搁了。

    现在怀疑变成现实,楼下,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大祸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