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危局:大明掌灯人朱见深
繁体版

第19章 重整京营,于谦之法好

    “来啊,拿刀来!”侯犬掂量着递上来的刀,试了试钢口。“本帅有两条路给你选,一是我现在亲手杀了他,你们就不用花银子赎,那些家眷一口子三千两,分文不少;二是你亲手杀了他,那些家眷,我现在就放,分文不取。”

    “侯犬,快杀了我,能为梧州无辜百姓淌出条血路来,我沈南枫,死了也值!”被捆缚的沈南枫大喊大叫,要侯犬杀了他。

    “侯犬,你既不仁,我当无义!刀来!”任玉接过侯犬扔过来的刀,对着沈南枫说:“沈大人,大道在前,取义成仁,就让兄弟我送你上路!”

    “哈哈哈!兄弟快请,沈南枫愿为梧州百姓死!”沈南枫闭目。

    任玉提刀运气,举刀就劈,一转身,竟直接劈向了侯犬。任玉酒劲上头,侯犬早有防备,第一刀扑空,再补第二刀时,侯犬的亲随冲上来,几个回合,任玉就被乱刀戳成了筛子。侯犬看着任玉的尸体说:“三碗就醉成这样……头砍了,给他们总兵大人送回去,三千两银子一个人,银子不够,就直接从城墙上往下扔。”亲眼见任玉横尸当场,沈南枫痛哭:“任玉兄弟,是我沈某害你啊!侯犬,有朝一日,你必将碎尸万段!”

    任玉的四个随从,哆哆嗦嗦捧着任玉的人头回来,把所见所闻叙说一遍,陈敬被气得胡子发抖。

    太监朱翔一个人嘟嘟囔囔:“早都说了,攻城攻城,非要谈判!现在好了,沈南枫没救回来,还搭进去一个!三千两银子换一个人,一百人,就是三十万两银子,任玉喝了什么酒啊,这么贵!早知道是个没量的酒鬼,何必派他去?”

    吴霖说:“朱公公,你就少说两句吧。任玉那是跟了陈总兵十多年的亲随,今日遇害,陈总兵已是极度悲痛,你就不要再添油加醋了。三千两银子,分明是侯犬信口开河,又和喝酒有什么关系?”

    朱翔问:“那你说,眼下是打不能打,谈不能谈,是要等神仙下凡啊?”

    吴霖说:“这还得看总兵大人如何定夺。”众人不语。

    侯犬正在城墙上观察官军动向,突然有人来报:“大帅,城里来了个老头儿,自称是大帅朋友,非要见你!”

    “老头儿……朋友?让他上来。”侯犬一个土匪,在梧州能有什么朋友,还是个老头儿。

    “侯犬兄弟,别来无恙!”来者拱手施礼,随行两个仆人,各挑一担吃食,正冒着热气。

    “老先生您是?”侯犬欠身,也回一礼。

    “老朽何勤,今年八十有七。犬子何青,在京里做官。”

    “老先生既然有儿子是官家的人,又如何是我侯犬的朋友?官匪自古就是敌人。”

    “我儿是宣德五年进士,虽然不在广西为官,但也算清廉,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黎民百姓的事。”

    “老先生,你们家终究是官家人,您这个朋友,侯犬不敢结交。先生心中所想,我已猜到八八九九。就请先生明说吧。”

    “不是结交,是今日老朽特来拉扯一段旧情,如蒙大帅开恩,饶了这些梧州老小的性命。”

    “老先生,今天是我和梧州官家的买卖,和您京里的儿子没关系,您老还是请回吧。再说,你我二人,官匪殊途,能有什么旧情?”

    “老朽不才,未曾科举出仕。但我家有家训,读书知人礼,为官行天道。昔日郕王监国时,朝廷战事吃紧,广西先是旱灾,接着闹蝗虫,藤江发大水,浔州府又闹水患。犬兄弟,可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那一年,我差点就上山做了土匪,后来……后来,我还是上山当了土匪。”侯犬似乎有一点后悔和不甘。

    “对,你说得对。广西民风剽悍,遇上灾年,官府抚恤不力,很多百姓逼迫去做了土匪。浔州府闹水患,道路冲毁,商路不通,很多地方没有盐吃,很多人得了重病。朝廷当时已是捉肘见襟,顾不上。是我,给我儿子写信。我儿子在朝会上,不惜得罪内阁及各部大臣,也要据实奏报广西真实情况。朝廷这才委派御史,去广东调配盐巴,再用马匹送到浔州府。循旧例,你们大藤峡锣族是不会分到盐巴、粮食,但朝廷的御史,也给你们各个村寨送粮、送盐。”

    “有这么回事,要不是那几驮救命盐,我早都成土匪了。不过,这都是你们官家应该做的,难不成还要老百姓报恩不成?”

    “此言差矣!老朽是想说,官如舟,民如水,载舟覆舟,此言不虚。但凡为官者,须知其中道理。但凡有良心之官,又怎会鱼肉百姓,又怎会逼民为匪。而老百姓,但凡有几亩良田,自给自足,又有谁会冒死与官家作对。”

    “老先生,今天的广西,你也看见了。老百姓辛苦劳作一年,能换多少盐巴?多少人为了几斤盐巴,变卖良田。市面儿上的盐巴,几分几银,官家不知道?黑市的盐巴,又是几分几银?你可以问问我身边这些兄弟,哪一个不是因为盐才当了土匪?”

    “广西盐政之弊,经年累月,非强力手段,一时恐难以扭转!十天前,老朽已寄了家书,给我京里的儿子,让他御前死谏,救我广西百姓。老朽相信,我大明再难,还能难过也先犯边那几年?官不恤民,民心离散。请犬兄弟,念及昔日官民鱼水之情,今日给老朽些薄面,放了这些家眷。顶多再有一个月,若是老朽的书信没有回应,小兄弟再来梧州。”

    “老先生,当年送盐之恩,我侯犬不敢忘。但这广西,山高皇帝远,老先生怎就会确定皇帝老儿能有功夫管我们广西百姓死活?”

    “做皇帝也罢,做官也罢,心存百姓,这是天道!”

    这老夫子讲的是真事,侯犬亲身经历过。又加上一番“天道”的道理,侯犬信了。“行,人可以放,但是要到天黑!”

    “那就谢谢侯犬兄弟!”何勤施礼。何勤一挥手,两个仆人打开担子,准备把热气腾腾的馒头分发给这些家眷,可这些家眷都靠在城墙垛子下,被捆住了手脚。何勤看了一眼侯犬,侯犬给手下一个眼色,手下随即给这些人松了绳子。从昨天夜里到现在,都饿得不行,接过馒头狼吞虎咽起来。何勤向沈南枫走过去,准备亲手给沈南枫解开绳子。沈南枫当然认得何勤,迎面就说:“先生,和侯犬此人,何必浪费口舌!”何勤笑而不语。

    侯犬突然说:“老先生,其他人能放,此人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