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危局:大明掌灯人朱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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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太子扛不起大明江山

    牛玉领了小太监回去,只开了一个小缝,侧身挤进去,随即又关上门。寝宫里面,三大盆炭火,燃得正旺,火苗噗噗冒,炭火裂开崩出啪啪声响。厢房的何青,望着漫天的大雪,期盼皇上能早点醒来。

    过了小半个时辰,原本安静的寝宫里面,脚步乱起来,太监宫女开始走动。何青判断,应该是皇上醒了,赶紧整理衣冠,打起精神。

    “皇上,皇上,有什么吩咐吗?”牛玉亲自捧着茶水,小声问皇上。旁边的人捧着痰盂、水盆、毛巾等用具,一字排开。皇上朱祁镇并不是连日昏睡,而是醒来后,继续睡,不想睁眼。话很少,除了简单进食,也不问公务。朱祁镇缓缓睁开眼,问:“几日,几时了?”

    “皇上,今天是腊月初二,现在是申时了。”

    “腊月初二……年里没几天了……”朱祁镇自言自语说了两句,这话牛玉也不好接。

    “皇上,想吃点儿什么,我给您传膳去?”

    “扶朕起来……”朱祁镇伸手,作势要起。牛玉把茶杯递给旁边的人,附身扶稳了皇上,同时说:“皇上,您要不再睡会儿,这天儿冷着那……”

    “不必了,扶朕起来,更衣,朕要走动走动。”

    “哎,好!”牛玉高兴的眼里都出泪花了,皇上睡了这么多天,终于要下床,想必是病好了。牛玉一挥手,宫女太监忙碌起来,不大功夫,朱祁镇换好常服,牛玉又特意给加了一件披风。朱祁镇瘦了很多,非常虚,但眼里仍有厉光,眉头紧锁,不说话。

    朱祁镇自己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噫?什么茶?口齿生香。朱祁镇打开盖子,看了一眼,问牛玉,“新茶吗?朕从未喝过。”说完,又喝了一口。

    牛玉更加高兴,“皇上,不是新茶,就是您常喝的贡茶龙井。想必是皇上此刻身心愉悦,茶也格外香。”实则是,皇上连日沉睡,起来走动了几步,这口热茶,分外提神而已。

    皇上又喝了一口,牛玉马上又给续满。续完茶,牛玉趁机说:“皇上,饿了吧,给您传膳?”

    “嘿,这喝了一口茶,还真饿了!”

    牛玉一挥手,小太监传膳去了。又问皇上,“皇上,让太医再给您把把脉?”朱祁镇说:“不用。”皇上环视了一圈,都是太监宫女,人数还不少,虚弱地说:“散了……”牛玉再一挥手,宫女太监撤了,只剩下四个随侍。

    朱祁镇起身,围着三大盆炭火转,时不时还伸出手,感受炭火的温热,火光映在脸上,额头很快渗出细汗来。“朕这一病,快一个月了吧?”

    “回皇上,太医说皇上的病要徐徐图之,调养为主。依我看那,这一个月皇上就恢复的非常好。”

    “有没有急务?”

    “这些天,会昌侯,李阁老,还有各部的诸位大人,都来请过旨,急务一定是有,很多政务等皇上圣裁呢。”

    “那就传会昌侯和内阁大臣来见朕。”

    “皇上,还是再歇息几日吧?身子还虚着呢!”

    “不妨,传吧。”

    牛玉一挥手,一个小太监跑着去内阁传旨。朱祁镇又围着火盆转,牛玉在旁边伺候着,二人不说话。朱祁镇突然问:“再没其他事了?”牛玉不慌不忙的说:“其他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门外何青大人告老还乡,特来请旨,每天都来,这天寒地冻的,估计冻得够呛。”

    “何青?”朱祁镇当然知道何青是谁,“快请进来!”

    何青已从厢房出来,站在连廊里的等着,虽然冻得够呛,眼见出来几波太监,也不见宣他,着急。这见着牛玉亲自出来,何青就知道有旨意,就地跪了。“何大人,快请起,皇上口谕,请你进去。”牛玉扶着踉踉跄跄的何青,进得寝宫来。

    “老臣何青,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何大人,快免礼,过来叙话。”朱祁镇示意何青围到火盆那边去。“谢皇上。”快冻僵的何青,不但感受到皇上的隆恩,也切实感受到炭火的温暖。何青望着皇上,火光一映,皇上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皇上龙体康健,大明之福啊!”

    皇上看着何青,立马回想起自己的苦难经历来,“朕记得,何大人在我父皇时就入朝做官?”

    “皇上记得不差,老臣是宣德五年进士,时至今日,三十五年有余啊。”

    朱祁镇感慨一声,“三十五年……人能有几个三十五年啊……”

    “皇上天年英姿,正是建功立业之时,只是老臣年老体衰,不能再侍奉皇上了。”何青挽起袖子抹起泪花来。

    “何大人忠贞谋国,朕不会忘。此番回乡,朕要赏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皇上洪恩,老臣死不敢忘。老臣一生,淡泊名利,唯有忠君报国。这一回去,没有什么可奢求,只是有一件事,不得不请求皇上,也算是老臣最后一次为国尽忠,为民请命了。”

    “何大人,快请讲。”

    “我大明朝至今,已有百年,眼下北元蒙古达子是大患,沿海倭寇也有兴风作浪之嫌,西南边陲也非安定之地。臣的老家广西浔州,锣族人,虽说不足为虑。但臣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臣请皇上,非到非常之时,不要加以刀兵。臣非锣族人,锣族人在朝中也没有为官者,但臣愿为锣族人请命。”

    “广西锣族人,朕知道。朕已命广西总兵审慎为之。截止目前,广西方面并无锣族人相关的军报,应是无事。”

    “皇上仁心,锣族人之福。”

    “你回去后,多加规劝,朝廷不缺他们那几两税银,也不争他们那几亩土地。但朕希望他们,走出林子来,过上好日子……”朱祁镇说着,就大声咳嗽起来。太监牛玉端了茶水过来,朱祁镇喝了一口茶,又咳嗽,茶水喷出来。朱祁镇觉得失仪,一边咳嗽一边挥手。牛玉就对何青说:“何大人,就此谢恩吧。”朱祁镇平复了一下,说:“慢着,何大人,朕记得你是回乡赡养高堂。”

    “皇上所记不差,臣家里还有年逾八旬的父亲,臣忠孝难两全,请皇上恕罪。”

    “无罪。特赐令堂诰命,领工部尚书。”朱祁镇说完,又咳嗽起来。牛玉在旁边示意何青谢恩,何青跪地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行完礼,抹着泪退出殿外,在殿外又磕了一遍头,回乡去了。

    牛玉说:“皇上,我扶您再躺下吧,躺下舒坦些。”朱祁镇默许,又去了披风,回到床上躺下,不一会儿,竟又沉沉睡去。三大盆炭火烧得正旺,吐出几寸长的火苗,偶尔还有木炭燃烧的火星腾起。一生跌宕起伏的朱祁镇,已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