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着墙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比比东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光线无法抵达地下，周围安宁昏暗，一片寂静。

    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权杖丢在一旁，几缕发丝逃离了束缚，耷在脸颊边。在绝对的无声中，她能够听见体内心脏跳动的声响，这也是她尚且活在人世的证明。

    罗刹考核在神像破碎的同时自动销毁，失去了罗刹神执念的支撑，那些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情感再度涌现。

    恐惧、迷茫、无措、悲伤……

    如海浪般，不曾停歇打在心间。她仿佛短暂地脱离了现任教皇的荣光，坠回人间，成为无力反抗“命运”的少女。

    她曾将残破的心神作为祭品，以换取伟大存在的垂怜。她不在意自己的未来……或者说，她已然没有未来了。

    成为罗刹神的继承者、继任教皇、扩大武魂殿势力范围。她所求的，不过是简单的坠落。

    她所要的，不过是让整片大陆共同感受她的痛楚。

    杀死她，或者一起坠入地狱。

    她曾在天使神像的注视下，坐在武魂殿最高处，心中许下灭世的心愿。

    有点地狱笑话的味道了。

    执念消散，心神回归。再度沦为“人”的比比东，只觉自己身处一片泥泞沼泽之中，举止艰难，并不多被虚无吞噬。

    坦白而言，她自认没有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如今强撑着一口气，多亏了微弱的求生本能在作祟。

    她不想死，也不想活。

    只想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遗忘世界。

    教皇的“消失”在武魂殿内部掀起了一片波澜，最后还是千道流出面才稳定了局面。

    曾天使神大供奉·今深渊信徒，他自然知晓比比东消失的原因，也知晓她如今身处何处。

    但他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甚至在为教皇消失找好理由后，自觉地接替了部分文书工作。

    他本就是许久以前的教皇，如今也算是重操旧业了。

    ……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

    哼着诡异小曲路过，忙碌了一整晚，胡桃下意识扫了棺材中一眼，停住脚步。

    一位女子毫无血色，身着鹅黄色长裙安静地躺在棺材之中，若非其隐隐有所起伏的胸口，几乎与死人无异。

    面对如此瘆人的一幕，胡桃却露出个笑容。她连忙上前几步，毫不客气地摇醒了沉睡的比比东，快速地叮嘱道：“哎呀……东小姐，这些棺材可都是客人们专门定制的，不能睡在这里啊。”

    悄悄观察着钟离客卿这位举止怪异，却身价不菲的朋友，胡桃不禁在暗中啧了两声，半强硬地拉起对方：“走啦走啦，本堂主的卧室可以勉强让给你呦。”

    比比东懒散地睁开眸子，歪了歪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好几日滴水未沾的嗓子有些沙哑：“帮我打造一副棺材吧。”

    大客户？！

    胡桃瞪大双眸，一时间也顾得不比比东还坐在棺材里。她双手撑住棺椁的边缘，用力一举，瞬间靠近比比东。

    再三确认对方并未开玩笑后，眨了眨眼，热情招待道：“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

    “再重新自我介绍下，往生堂第七十七代堂主，就是胡桃我啦！”这个姿势聊天多有不便，胡桃跳下来，伸出手：“东小姐先出来，咱们细谈谈棺椁的样式？”

    闻言，比比东迟缓地点点头，搭在胡桃手上，微微借力，顺势跳了出来。

    刚坐到木桌旁，清晨遛弯回来的钟离推开了门，手中还提着香喷喷的酱香饼和小笼包。

    恰好，胡桃肚子发出“咕咕噜”的叫声。她盯着早餐，明显地咽了咽口水，嘿嘿一笑：“东小姐是不是也没吃呢，咱们一起吃过再聊？”

    比比东身为封号斗罗，几天不吃不喝也无所谓。

    她看着胡桃略带询问的神情莫名联想到了胡列娜，目光温和了半分，点点头。

    钟离不知何时烧了壶茶水回来，放在木桌上，偏头提醒狼吞虎咽的胡桃：“吃得如此快，可要小心消化不良。”

    “我的好客卿，本堂主还年轻着呢。”就这茶水咽下整张酱香饼，胡桃抽空疑惑问道：“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教皇闭关修炼，大供奉身兼数职……城内骤然出了许多流言蜚语，我一时不察，听得入迷了些。”

    先一步吃完了早饭，钟离品着饭后茶，不急不缓地说道。

    “没想到客卿还是个爱听八卦的性格。”胡桃惊奇地上下打量地两遍，嘀咕道。

    流言蜚语的中心人物，比比东宛若没事人一般垂了垂眼眸，专心致志地咬了口小笼包，一言不发。

    看，就算没了她武魂殿也能够正常运转。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個不少。

    就连她的失踪，都能化为顺理成章的闭关修炼。

    拖个几年，等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再发个消息说走火入魔，不幸殒命……多么流畅的一套流程。

    毕竟她就是这样处理千寻疾的。

    成王败寇，死去的封号斗罗和死去的野狗意义相当，没有谁会在意无用之物。

    他们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腐烂分解，最终重新成为世界的一部分。

    脑中的思维愈发发散，比比东象征性地吃了几个小笼包后放下筷子，继续发呆。

    千寻疾的葬礼是千道流一手操办的。毕竟按照她的意见，是将对方仅剩的血肉剁碎了掺进面粉里喂鱼。

    至于鱼吃不吃，就不是她的问题了。

    实在不行沉入海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很可惜，千道流不容置疑地否定了这个完美的提议。选择以教皇的规模下葬对方。

    比比东多看一眼千寻疾都觉得恶心，因此她只负责在明面上点点头，签签字，主持主持局面。

    棺椁一类的东西，均是千道流自信安排。

    时至今日，比比东决定自己安排一场葬礼，才发觉原来其中有那么多的讲究和门道。

    好在，她在街边看到了往生堂的传单。

    葬礼一条龙，全流程服务，用过得没有给差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