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孤身一人，哪怕将千道流千刀万剐也无法动摇他的信念。他经历了足够多的岁月，也逐一品尝过人生中的喜怒哀乐。

    极端的爱与恨，随着时光的流逝，都成了蒙尘的珠子，遗落在记忆的沙滩上。

    可即便是永远云淡风轻的千道流仍有在意之人。天使神是他的信仰，是他一切过去的总和，但千仞雪却是他所期盼的未来。

    斗罗大陆上不止天使神一尊神祇，修罗神与海神暂无继承者，按下不表。但天使一族的宿敌，罗刹神的继承者可就在他身边。

    比比东，武魂殿的现任教皇，同时也是千仞雪的亲生母亲。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也有一句话叫做父债子偿。

    就千寻疾做的那些混账事，比比东很难不迁怒到千仞雪身上。

    有罗刹神眷顾的比比东虽与天使神继承者千仞雪相看两相厌，但也无法直接动手，只好不约而同地将对方视作空气，完全无视。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天使神杳无音信，如果比比东通过神考，继承罗刹神位后突然要翻旧账……没有人能拦得住她。

    神与人的差距，是无限。

    深渊教团……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势力，但那日展现的力量已然匹敌一尊真正的神明。

    向他们献上忠诚，也算合情合理。

    璃月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

    详细分析完利与弊，千道流闭了下眼，消散手中的天使圣剑撩开披风，单膝跪地：“我，千道流愿为公主殿下献上忠诚。”

    “明智的选择。”

    不知从何处现身的少女理所应当地承下对方的动作，目光一旁生出苔藓的天使神神像碎片，轻笑一生，又快速收敛了所有情绪。

    “千道流，你相信所谓的命运吗？”荧示意对方起身，金色的眸子中划过一丝哀伤，又在瞬息内被黑暗的深渊湮灭。

    她并不期待千道流的回答，反手取出一根银白色的某颗巨树的枝丫：“迟到的见面礼，你应当会喜欢。”

    千道流注视着枝丫表面流动的纹理，清晰地感知到其上残存的法则之力，就好像它的本体曾与整个世界相链接。

    要是再年轻个三十岁的他等到这种宝贝，恐怕会欣喜若狂吧。可惜，如今他已然将应行的路走到了尽头，实力无法更精进一步。

    伸手恭敬地接过枝丫，千道流却在触碰的一瞬间发觉到不同。

    在接触的一刹那，竟然有一股奇异的波动自手指传出，迅速沿着经脉向四肢扩散开来。他甚至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前一黑，再看清时周围已然换了一副景象。

    这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多想，听到脚步声的千道流猛地向回头望去，却发现来者是千仞雪。

    “爷爷。”

    一袭白裙的千仞雪眉眼舒展，兴奋地唤了一声，径直穿过千道流跑到……另一名千道流身边：“我已经通过天使七考了！”

    所以，这里是未来……或者说是深渊教团不曾降临的未来。

    几秒间理清了现状，千道流看着未来千仞雪高兴的模样，也不禁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然而爷孙温馨的场面并没有持续太久，一阵白雾飘过他来到了天使圣殿前。

    身为大供奉，千道流深知这里意味着什么。

    果不其然，一抹倩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如果成神的代价是孤身一人，那么这个神，我不成也罢！”千仞雪首次当面违逆了千道流的意愿，她将手中的天使圣剑丢在一旁，声音颤抖：“我只有爷爷了……求求您，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小雪……”

    自幼捧在掌心中的孙女哭成个泪人，千道流心情复杂，连忙上前几步，手臂却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肩膀。

    紧接着眼前的人化作的虚影，取而代之的是……战场。

    血流成河，无数尸骸堆积起来。

    千道流抬头望向天空中三道交战的身影，瞳孔骤然紧缩。

    除千仞雪外另外两人的面庞都被蒙上了一层白雾，但战斗时散发出的气息显然已经暴露了他们的身份。

    罗刹神的继承者，比比东。

    以及海神的继承者么……

    千道流清醒地知道他所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未来的一种可能性，但感性上仍忍不住为千仞雪担忧起来。

    更不幸的是，他的担忧成为了事实。

    成王败寇，胜负已分。

    场景中的的话语均被隐去，可仅凭肢体语言千道流便意识到千仞雪的打算——自毁神位，此生无法步入封号斗罗的门槛。

    多疼啊，小雪……神位与灵魂相连，自毁神位无异于抹杀自己的一部分灵魂。

    千道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仞雪自毁神格，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吐出一口鲜血瘫倒在地，却无所作为。

    千仞雪是他唯一的孙女，他怎能不心疼？

    同样的痛苦自胸口传出，千道流攥紧了双拳一滴滴血液顺着手指滑落下来，沾染在洁白的衣襟上。

    只要千仞雪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这天使神，不成也罢！

    “别太激动，这一切尚未发生。”荧抬手扶了身形踉跄的千道流一把，平淡地提醒道。

    “公主殿下……”

    这一次，千道流叫得顺畅了许多，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而不是被形势所逼。他单膝跪地，将左手放在心脏处：“我愿将我的一切献上。”

    因为是亲人嘛……

    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荧的目光温柔了几分，抬手将千道流扶起：“人类亦能纺织自身的命运，神明与天理均无法阻止。”

    ……

    果然是从千仞雪入手。

    过程与古桉柊预料的基本上大差不差，毕竟那根枝丫中所呈现的未来，还是他闲着没事干根据世界线捏的。

    能在这方面排上用途，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关掉系统界面，他取出笔记本在上面画了两個对钩。

    供奉殿的暗线最近告一段落，让他看看接下来是哪个“幸运儿”的戏份？

    古桉柊怀着期待的心情，翻开笔记下一页。

    真令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