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州伐谋志
繁体版

第17章 酒家斗气(一)

    上辽城内,道路纵横,古砖铺路,彩瓦高墙,商客如云。

    只是在来时路上匆匆瞥了几眼,不想如此快便能再临,苏青虹在城里停停走走,少女心性尽显,这里瞅瞅,那里看看,繁华热闹自是盖过九通镇,更不论清净少人的贞和庄。申扬此行只带了四名便装亲卫和苏青虹,伴读藏宝仍是养伤,这次出游上辽城,并未带他。

    “上辽城真是热闹。”少女发出感慨。

    申扬靠近半步,说道:“那是自然,此地是荣国第二大城,又临近元尾喜庆,你看各个店家都换了新的彩旗,张了新灯。”

    “公子,我之前在家乡,未曾见过如此节日庆典,倒是不知道上辽城的元尾喜庆有何不同。”少女看着申扬口中四处悬着的彩旗,疑惑道。

    申扬听得少女疑问,兴致大起,便作娓娓道来:“咱们元州大地,百兽争雄,千粟竞长,万物勃发,都是得赖苍天赐福,仙气周游。传说元州极东极北,人迹罕至处,有一仙山,名为周山,山势接天,顶盖仙池,名沉云池。沉云池深不澈底,终年接天上之水,纳世间之云,云飘水荡,盈盈池满。每当夏季末尾,风吹过沉云池,衔了仙云神水东游元州。其势亮如翠玉,声同滚火,天雨瀑下,滋养万物。先民们发现,仙云神水所过之处,庄稼与生灵,较他处更为壮硕。便将此雨唤作兴雨,将当中看不见,摸不着的滋养之物唤作气,而雨行之季,便是元季。并修了巨大的风车、水车等奇观,挽这风雨水气过境。”

    少女点头意作知晓,申扬续道:“这气愈往南和西,愈是稀薄,到了元州南疆,我们荣国这里,已是强弩之末。幸有先民智慧,南疆多川,江中河鱼与临川之草当中,有两样奇物,一是锦尾鱼,尾部锦彩,通体碧透。另是叶白,株株翠绿,唯叶纯白。这两物经年累月,吸收散逸之气,沉淀体内,故而被先民用作肥料、食饵,大为助长庄稼、禽畜。南疆为保长远繁荣,严禁私渔私采,开渔官授,江上开渔仪式就成了元尾喜庆其一,名为飞江夺舟。其二,便是先民当中,那位发现锦尾鱼与叶白妙用的女子,为南疆带来了勃勃生机,尊称她一声秋娘娘。元尾喜庆上,又有了纪念她的仪式,选出秋女神,祭祀迎秋,这便是天女拔筹。二者就是元尾喜庆上,极为重要的两部。”

    苏青虹喜极,开口问道:“原是如此,那到时全城瞩目,一定好看又好玩。公子,我到时候也能来看吗?”申扬见她少女动情溢于言表,反问道:“若是来不了,你又当如何?”少女稍思,便道:“来不了也没法,只好以后问问公子,今年元尾喜庆好不好看。公子能说会道,定然说得生动,也盼着到时候能和我多说几句当日盛况。”

    申扬见她答得不甘,面露笑意,也未亲承少女能否来看,另拣了些往年元尾喜庆的趣事说与苏青虹。说笑间,一行人穿过熙攘的街道,来到一间饭庄前,匾书“齐风楼”三字,申扬嘱咐余人:“今日不去官榻吃饭,来这里尝尝鲜。”众人进门,店内桌椅门窗漂亮考究,食客满座,跑堂见为首少年一身华服,身显尊贵,连忙迎上,引了一行人上得二楼,申、苏二人找了临窗落座,四名亲卫跟着寻了邻桌近御。

    申扬对苏青虹说道:“此店的鱼做得鲜美,是上辽城一绝,你尝过后便知。我已遣人去请正信叔到官榻,吃过饭之后就能见着他。”少女点头,奇道:“公子不是说元尾喜庆上,才有江上的开渔仪式,怎的这里当下却可以吃到鱼?”

    “虽说未办开渔仪式前,水上禁渔,不过只要向官府交得‘补网税’的人,倒也可以酌情开渔。”申扬说道。苏青虹忽而想起在叔婶家,听到叔叔埋怨的“草席税”,当真是事事难理,税税开路。现下却也不好在申扬面前说起,只能又默默点了头,以示知晓。申扬吩咐了跑堂四道热菜,两样冷盘,两样山珍,两样河鱼,共十道菜。并依这十道菜另做一桌,俱上与邻桌亲卫。跑堂领命下楼准备去了。申、苏二人说笑间,不待多时,各式菜肴陆续上桌。申扬执箸指了其中一盘道:“这便是我同你讲的拿手菜,我以为此鱼味道甚妙,就是赵婆子来俱全学了,我看也未见得能烧出此中滋味,这当中定然是用了……”

    “臭!”深处偏座,陡然蹦出一声怒音,声震四座。循声看去,六人围坐桌前,五人均望向当中一红衣男子,此人三十余年岁,狼视虎相,精瘦体格,一桌丰盛酒菜,也未激起男子喜色,反倒脸上尽是嫌恶之色。此声凭空而振,周遭食客侧目相看。申扬也停了讲述,静观何故。

    红衣男子夹了一口菜,刚嚼两口,皱眉吐了,喝道:“臭!”原来刚才那声亦是此人发出。只见他又夹了桌上另一盘菜,同样吃了两口便吐掉,厉声道:“臭!臭!臭!到底是边陲小国!找不出一家能吃的店,这等饭菜,也只有猪狗吃得香!”店内众人闻言,此人不是明言骂自己猪狗?火气升腾,但见此人目带杀气,面有不善,只能忍了,几名在座青年更是怒目相视。跑堂怕生事端,正欲好言劝慰,不想红衣男子的同座朝他摆手示意,随即转向红衣男子斥道:“这里不是定国!你能吃便吃,不吃饿着!”

    红衣男子斜眼看了斥责之人,横道:“这里现下不是定国,但不久也要向定国称臣!”满座异样之色上更添惊恐,几名要理论的青年闻言按下怒火不敢再上,见周遭如此反响,他面露得色,也不加理会,独自拿过酒壶斟满一饮而尽。

    “山猪啃甘蔗误作竹子,野狗舔蜂蜜错当鸟粪。猪狗互问味道何如,只剩三声,臭臭臭!”平地忽起一句讥讽。

    红衣男子望向发声之人,临窗坐着一男一女,少年白衣俊秀,面带讥讽,正是此人言语。从旁少女翠服俏丽,容颜夺目,他愣神后转瞬即止,复望少年,其身服锦绣,当是显贵之人,却带文弱之气,不免轻看了,隔空冷笑道:“嘿嘿,你就算骂我千遍万遍山猪、野狗,我也不恼,因为我非猪非狗。但是我说这是边陲小国,饭菜难吃,又说荣国不日亡国,你却说我不得,因为这确是现行之状,将启之势,挡无可挡,避无可避。饶是你辞锋再利,又能利过刀剑?挡得了定国天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