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他以前常常在新生宿舍楼下，见到的树荫藤椅老人。

    或许是听到脚步声。

    麻衣老者缓缓睁开了灰败的眼皮。

    一双饱经沧桑与透彻的双眸浮现而出。

    老人笑了笑，悠悠的声音传出，豁达而无谓。

    与此时行将就木的状态，形成极大反差。

    “你来了。”

    姜硕缓步上前，轻轻点头，“我来了。”

    老者偏了偏目光，对站立在长条桌旁的言少哲道：

    “你先出去吧，我与小家伙说些话。”

    年逾百岁、同样已满头白发的言少哲愣了愣。

    “老师，我……”

    “去吧，去吧。”

    老者再次开口，却挥了挥手。

    武魂外院院长只得点点头，“那弟子就在外边守着，有事老师您唤我。”

    随着脚步声离去，小楼的门缓缓关上。

    穆恩的视线又重新回到墨发青年。

    “一个人的出身和眼界，极大程度决定他未来的成就。”

    “我遍观当世天骄，又历数时间长河，发现都无一人能及你。”

    “先祖乃至高神祇，祖父与父亲又为当世极限，你的前途可谓一片坦荡。”

    听着这般结论，姜硕未语，只是望着前方的老人。

    穆恩稍稍停顿片刻，又缓缓开口。

    “人的一生，总要有点畏惧的东西。”

    “我想了又想，也没找到你的弱点。”

    “一个人没有弱点，是可怕的，世人会畏惧他、忌惮他，甚至甘冒风险，试图抹杀他。”

    沐雪一下蹙眉，挪动到青年身后，手指微微弯曲。

    目光本能的开始探查四周，一旦形势不对，哪怕暴露身份，她也要将他拉出此屋。

    姜硕却笑了笑，轻轻拍拍少女师姐的秀肩，示意不会有事。

    “老家伙，你想说什么？”

    “直率点。”

    穆恩淡然一笑，“老夫能问问吗，你想要什么？”

    “我要成神啊。”姜硕摊开手，直截了当的道。

    穆恩又笑了笑，幽幽道：“成神不容易的。”

    “哪怕你姜氏，天骄无数，代代都有极限传承。”

    “可也是千年才能出一位神。”

    “那这一代必是我。”姜硕拉开长桌的椅子，毫不客气的坐下。

    这个动作让的沐雪都愣了愣。

    “好志气。”老者夸赞一句。

    “你可知，当年太虚神为什么要前往邪魔森林？”

    “不知道，难不成你知道？”姜硕讶异的挑挑眉。

    太虚神已经是四千年前的先祖，与他的血脉隔得有些远。

    有些事情或许只有祖父知道，但祖父又或许认为他区区魂王，现在没必要知道，所以没说。

    “传承神考，与自创神位，是不一样的。”穆恩按了按手，示意沐雪也可以坐下。

    但一身洁白长裙的少女却只看了看他，默默站到了姜硕身后。

    老者笑笑，也不在意，继续说道：

    “继承神位成神者，万年来还是有几位。”

    “可自创神位升界者，老夫翻阅大陆历史十万年，也只有太虚神一个。”

    “他当年已有和帝天一较高低的修为，却舍近求远、舍小求大，前去了日月帝国。”

    “这并不是趁战乱之机，而是邪眼暴君有他需要的东西。”

    幽幽勾人的话语，让姜硕也凝了凝眉心，“什么东西？”

    “精神力。”穆恩笑了笑。

    “神考者，因为有考核，所以各项能力都有前代神补全。”

    “当年的天使神千仞雪，才堪堪魂圣就能继承神位，便是此理。”

    “可自创神位者只能自己摸索，太虚神炼化了以精神力扬名的邪帝，这才使得他的魂力，有了相匹配的精神力，并有机会自创神位。”“而你，老夫没见到有任何精神力强盛的征兆。”

    话落，姜硕心中瞬间一咯噔。

    遭了。

    信息偏差。

    姜家千年出一代神，但不一定得是自创神。

    他想自创神位，但祖父或许只想让他将来继承某个先祖安排的神位，然后成神。

    想到此处，姜硕面色沉沉。

    穆恩淡淡一笑，“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你在家族内表现的太恭顺，以至太虚斗罗都以为你是个乖孙儿。”

    “但老夫看了你无数场战斗，却看清你心底的狂傲。”

    “空间之神与雷霆之神虽强，但恐怕太虚神才是你追赶的目标吧。”

    姜硕眉宇更加沉默。

    祖父或许还真这么想。

    乖孙演久了，真成刻板印象了。

    到时候几位神祖真给他安排个一级神位，他哭都没地哭！

    努力这么久，上了神界还是只能当孙子？

    一级神，绝对不行！！

    深吐出一口气，他再看向老者，“我的武魂难以修炼出足够的精神力，老家伙，你有办法？”

    太虚玄龙很强大，但缺乏精神属性。

    他的九玄金龙和太初玄枪更强大，但银龙王的九种属性中同样没有精神力。

    而且现在已经没有邪帝给他当魂环了。

    穆恩缓缓起身，灰白长袍下的身子十分佝偻。

    “你眉心的金海，是最后的希望。”

    老者拄着手杖，缓缓步到一扇墙壁前。

    “将体魄修到极致，或许你的‘意’犹胜精神力。”

    姜硕心中一顿，眼前豁然开朗。

    是啊。

    我肉身成圣，不就行了？

    一枪扫灭山海，寿命悠长齐天。

    不也是神？

    武神！

    迈着快步跟上佝偻的老家伙。

    姜硕忙问道：“你有啥办法？”

    “冥想。”

    “论实力我或许拼不过你祖父，但在‘意’这一道，当世无人及我。”

    穆恩缓缓说着，手掌已经轻轻挥出。

    立时间，墙壁出现一个虚幻的门。

    “我的时日已不多，只能引导你一段，能走多远、拓宽多少枪意，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去吧，里面是黄金古树的地底，进左首第一处房间，我会用我的‘意’缓缓引着你往前走。”

    听到是这样的方法，姜硕不由愣了愣。

    每一次使用枪意，他都会陷入一种虚弱，要不是有太虚真元滋养身体，上回偷袭完比比东，跑都跑不了。

    而听这老家伙的意思，竟是打算日夜不休的为他引路、蕴养。

    姜硕陷入沉默。

    这对一个本就寿元不多的老者来说，无疑是在自断生机。

    “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有什么条件，说说看，我想想能不能办。”

    穆恩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负在身后。

    枯槁的脸庞上浮着一抹淡然。

    “没有条件，不必挂心。”

    “你这小家伙与我有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