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走到2012年的12月时，没人能想到，阿森纳的联赛排名竟然来到了第二位。

    12月1日，英超联赛第十五轮赛前，即将率队挑战雷丁的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在赛前新闻发布会上谈到了阿森纳。

    “陈在阿森纳做了卓越的工作。他们在我们后面，我知道。自从开局的三连败后，他们的状态就无可阻挡。”

    弗格森敲了敲桌子，“但是请容许我提醒各位，曼联还是英超积分榜的第一名。我们是送给阿森纳这赛季第四场失利的球队。”

    “弗格森爵士，请问您觉得阿森纳的好状态会持续多久？他们会对曼联形成竞争吗？”

    《星报》的记者向弗格森提问，他的态度很恭敬。

    全英国的记者都知道这可能是弗格森的最后一个赛季了，弗格森势必想要用一个冠军结束他光辉的执教生涯。

    “记者先生，积分榜上永远有第二名，榜首球队始终都面对着他们的竞争。”

    弗格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他扫视会议室，这位在英国足坛根基深厚的主帅让所有记者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我在曼联执教了二十六年，整整二十六年。我度过了无数个寒暑。先生们，你们知道每个赛季，球场内外，更衣室里，会发生多少故事吗？”

    记者们没有做声。

    “你们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知道每个赛季，有多少时刻，这支球队就在脱轨的边缘吗？”

    还是没有记者做声。

    “伱们仍然不知道，而我知道。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我一件事情，在足球的世界里，没有永恒不变的好状态。当你觉得没有什么能阻挡你的时候，恰恰就是低谷在向你走来。”

    弗格森扶正话筒，“我不会紧张。我有充足的自信保持领先。我很期待阿森纳的表现，英超联赛很久没有这样一个有趣的对手了。”

    他露出一个笑容，像是强者怀念着久违的对手，“上一次让我有这样的感觉，还是七八年前了。”

    ……

    弗格森的发言就像某种预兆，当天下午，主场作战的阿森纳陷入了困境。

    陈耀从来不会迷信运气，他也相信状态不是永恒的。

    他和教练组对球队可能遇到的状态起伏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当阿森纳进入欧冠的一周双赛时，球队被迫加大了轮换幅度，他们的竞技状态一度落入低谷。

    可是小伙子们挺了过来，他们一往无前的冲劲让这支球队有着强大的惯性，突破了第一个低谷期，继续维持着不断获胜的节奏。

    而现在，支撑着他们前进的能量似乎在逐渐枯竭。

    酋长球场的助威歌声依然嘹亮，但这场比赛阿森纳的对手——斯旺西，不像他们此前遇到的中下游球队一样孱弱可欺。

    斯旺西此时的英超联赛排名是第八名，赛前，陈耀就和利略吐槽过这支球队。

    “胡安，在英国，你最要小心的就是那些中游球队。”他说，“他们不会遇到你就束手就擒，有时候拼了老命也会想从你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他们能做到吗？”利略好奇地问。

    “时不时吧。”陈耀耸耸肩，“他们可以面对豪门球队打得坚韧不屈，然后下一场比赛就干脆利落地输给他们的保级对手。不要用常理来度量这些球队。”

    “有趣，那让我们看看吧。”

    阿森纳在比赛开始阶段有过几次不错的机会，但他们没能敲开迈克尔·沃尔姆把守的球门。

    吉鲁在前十分钟错失了两次射门机会，他面前出现了空间，但是他的速度和动作没能让射门出现。

    “如果奥利维尔的脚头能再硬一点，我们这赛季到现在能多进五个球。”利略对陈耀叹息道。

    “奥利维尔的作用不只是进球，胡安。”

    “我知道。”利略耸耸肩，“但是谁会嫌进球少呢。”

    “我们只能打好手里的牌。”

    斯旺西的短暂的慌乱之后恢复了秩序，和其他球队不同，面对阿森纳的高位压迫，斯旺西选择了冷静的控球。

    这赛季的斯旺西穿着白底镶金的球衣，他们的主教练是迈克尔·劳德鲁普，他给这支名为“天鹅海”的球队带来了独树一帜的技术流足球。

    斯旺西在后场完成了几次传导，阿森纳没能有效地压制他们。

    劳德鲁普给斯旺西精心设计了出球线路。

    陈耀意识到他的球队有点沉闷，或许是他们在英超联赛的战绩有点过于顺利了，也可能是斯旺西勾不起他们的战斗欲望，他们让斯旺西多次打穿了前场防线。

    “这样出问题是早晚的。”陈耀摇了摇头，走到场边，向球员们喊了几句提醒他们集中注意力的话。

    第四十二分钟，斯旺西策动了进攻。

    阿森纳的大部分球员还没有回到防守位置，他们不久之前还在围着斯旺西的禁区进攻，而斯旺西的攻防转换速度出乎意料。

    斯旺西的球员们飞快地接近了阿森纳禁区，科斯切尔尼和默特萨克中间的空当大得吓人。

    科斯切尔尼冒险上抢破坏，他赶到斯旺西中锋丹尼·格拉汉姆身前的速度很快，让对手球员吃了一惊，带球出现了失误。

    影子前锋米楚从后方插上，把球垫过了科斯切尔尼，跑入了阿森纳禁区，大力劲射打穿了什琴斯尼的十指关。

    一比零。

    迈克尔·劳德鲁普给他的球员们送上了掌声，而陈耀的脸色变得难看。

    本赛季的斯旺西与众不同，而米楚就是这支与众不同的球队中，作为核心的那一员。

    一米八五的身高，出色的视野和无球跑位意识，还有一手暴力射门。

    下半场，米楚再次打入一球，他神出鬼没的跑位让阿森纳的防守队员无所适从。

    阿森纳全场没有拿得出手的亮眼表现，他们沉闷地零比二输给了斯旺西。

    斯旺西劫富济贫的赛季表现还在持续。

    这仿佛验证了亚历克斯·弗格森爵士的话。

    次日，曼联四比零战胜了雷丁，把同阿森纳的积分差距又一次拉大。

    ……

    圣诞节快要到了。

    俱乐部的商务官员找到陈耀，作为球队的主教练，他们希望陈耀能够为俱乐部做一组宣传，好让球队趁着圣诞节多卖点周边产品。

    从十二月初开始，俱乐部就要为圣诞节做准备。

    “我们设计了帽子，还有毛衣，外套……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建议？”

    “唔，就帽子吧。”

    陈耀点了点商务人员递过来的平板电脑上显示的一个印着阿森纳队徽的圣诞帽样品。

    “好的，我们会拿一批样品过来。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和队员们帮助我们做一点宣传。”

    “应该的。”陈耀礼貌地应允了请求。

    阿森纳的商务开发向来都不尽如人意，对于能帮到俱乐部的地方，陈耀不会吝啬。

    何况，俱乐部的收入，也意味着他的转会费的增加。他现在可以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就是阿森纳的主教练，可以凭借这个身份去参与俱乐部的活动，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

    ……

    阿森纳球员们赶在欧冠小组赛的最后一轮比赛前拿到了圣诞帽。

    “你看上去就像魔戒里的精灵，托马斯。”

    维尔马伦打趣着托马斯·罗西基。

    捷克中场本身就带着艺术家般的忧郁气质，他戴上圣诞帽，露出些没有被帽子盖住的金发，像是奇幻小说中走出的人物。

    维尔马伦和罗西基是这支球队里待得比较久的老球员了，罗西基对于比利时人的调侃并不生气。

    “托马斯，哦，你也是托马斯。”罗西基笑道，“你戴上它就像个祭司，甘道夫。”

    “你们觉得我像什么？”阿尔特塔插了句嘴。

    罗西基和维尔马伦对视了一眼，回头看着阿尔特塔。

    “米克尔，你看上去像个老头子。”

    相比于老队员之间友好温和的打趣，年轻人那边就更加闹腾了。

    若日尼奥把帽子反着戴在维拉蒂头上，他没少依靠自己的身高欺负维拉蒂。

    “若热，这帽子真的是这么戴的吗？”维拉蒂皱着眉头问。

    “我保证，它就是这样的。”若日尼奥很认真。

    扎哈站在一边，说了句公道话：“闭嘴吧若热，你别欺负他了。”

    而吉鲁拉着格里兹曼站在镜子前面。

    “安东尼，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

    “奥利弗，我在听。”

    “这帽子蠢透了。”吉鲁把帽子撑开，套到头顶，“连我的魅力都驾驭不了他。”

    格里兹曼也乖乖戴上了帽子。

    “你倒怪可爱的。”吉鲁吐槽了一句。

    陈耀推开门，走进了大声喊道：“别闹了，小伙子们。快点完成这些闲事，明天我们还有比赛。”

    球员们安静下来，看着他们的教练。

    “教练，我……”沃尔科特捂着嘴，“我觉得你这样子挺好玩的。”

    陈耀倒也没有生气，“西奥，如果你去照照镜子，就会知道我俩差不多。”

    他环顾了球员们，发现很多人都捂着嘴在笑。

    “真有这么搞笑？”陈耀迟疑地摸了摸头顶的帽子。

    ……

    欢乐的气氛没有延续到第二天。

    阿森纳的官方账号放出了全队的圣诞宣传照，照片里的每一名球员都笑得很灿烂。

    12月5日，阿森纳对阵皇马。

    阿森纳在欧冠小组赛取得了两连胜。

    他们还落后多特蒙德三分，如果这一轮战胜皇马，那就有机会取得小组第二，成功出线。

    陈耀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欧冠，每一场和欧洲顶级球队的比赛，无论输赢，都是对这支球队的可贵磨砺。

    何况他们从逆境中走来，应当得到回报。

    即使对手是皇马，又如何呢？

    九十分钟后，陈耀站在伦敦的寒风里，穆里尼奥带着不太好看的脸色走过来，和他随意握了握手，转身走进更衣室。

    穆里尼奥的球队在伦敦一比一战平了阿森纳。

    皇家马德里的主帅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想要的是胜利。

    但是这个结果也不算太坏，皇马成功出线了，在客场也没有付出太多消耗。

    穆里尼奥没有让这场平局打扰自己的心情，他是欧洲顶级豪门的主教练，他要考虑的事情还有很多。

    他消失在走廊里。

    虽然皇马没能攻陷酋长球场，但这也意味着，阿森纳失去了晋级淘汰赛的机会。

    阿森纳在前三轮全败的情况下，没有完成翻盘。

    有那么一阵子，当陈耀要求他的球员不要放弃欧冠时，他们努力挽回了状态，把小组赛的三个对手战胜了两个。

    但最终，他们还是倒在了死亡之组。

    “生活就是这样。你努力了，你拼搏了，但最后的结果并不一定总是对等的。”

    胡安·利略站在陈耀身边，和他一起屹立在伦敦的风里。

    利略很理解这种感受，他数十年的教练生涯中，见过不少球员，拼命训练，只为了能在职业联赛中有立足之地。

    他自己也是一样。

    利略是个狂热的战术爱好者，他付出了心血去研究战术，去指导球员，但他蹉跎半生都没有机会进入顶级联赛豪门的教练席。

    他付出的还不够吗？利略从不这么觉得。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把自己的付出视作痛苦，而是理所应当。

    即使如此，利略直到这把年纪，才有机会来到英超赛场，而且是以助理教练的身份。

    “胡安，你知道吗？网络上有一种说法，2012年的12月，是玛雅人太阳历的重点，世界末日会到来。”陈耀披上了羽绒服，说道。

    “我听说过，不过是无趣的谣言罢了。我相信科学。”

    “你说相信科学……那么胡安，有没有一种可能，许多事情是没办法用科学解释的。或许你我能站在这里，它就是不科学的事情。本来，我们都拥有的是不一样的人生，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教练，在我比你痴长的二十年里，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既然我能够走到这里，我就要享受这里的一切。无论它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那都是我的人生。”

    陈耀注视着利略，这名四十七岁的西班牙助教也看着他，“我说过，我有远大的志向。但是既然我承诺了会帮助你，就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

    “我还在等着你让我捧得大耳朵杯。而且，我猜我们还有参与欧联杯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拿一座欧洲冠军吗？”利略把身体侧向球场，“去吧，教练，走到你的球员中去吧。”

    “你说得是对的。”陈耀轻声说，“太阳会照样升起来，这也不是一个梦。”

    “而这支球队……终将会得到他们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