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前。

    夏洛蒂小心翼翼地把相机摆好角度，冲陈耀笑了笑，示意可以开始了。

    她的两名助手悄悄退到一旁，房间里静悄悄的。

    夏洛蒂很喜欢这种一对一访谈的场景，她把摄像机支在训练场上，支在球场边，支在食堂里，但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挖掘人物的内心，这部纪录片才会有灵魂。

    “教练先生，咳咳。”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教练先生，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请问。”

    “唔，阿森纳的欧冠之旅并不顺利，可以说，当小组分组结果揭晓的那一刻，你们就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

    “没错，每一届欧冠都会有一个死亡之组，区别只是哪四支球队遭遇这一切罢了。”

    “你有想过球队失利的后果吗？”

    “我想过。作为教练，我既要追求胜利，也要考虑失败。我们是一支年轻的球队，我们和欧洲顶级的队伍有差距。我们需要应付世界上强度最高的足球联赛。但这不是借口，我们要成长，就必须经历、并且战胜这一切。”

    “那么您认为您的球队做到了吗？”

    “哦，小姐，您的问题有点犀利。”陈耀在摄像机前笑了起来。

    夏洛蒂的双眸也含着笑意，但她没有发声，等待着陈耀的答案。

    陈耀收敛了笑容。

    “在某些时刻，我认为我们没有做到。这有我的责任——我应该为我的球队注入经验和勇气。”

    “您觉得您没有做好？”

    “这无关我的评价。我永远有责任。”陈耀若有所思地望着夏洛蒂。

    ……

    10月25日，酋长球场。

    阿贾克斯半场2:0领先阿森纳。

    阿贾克斯主教练弗兰克·德波尔没有想到这次伦敦之行会如此顺利。

    前两轮比赛，面对皇家马德里，阿贾克斯没有讨到好处，而克洛普的多特蒙德更是毫不留情，把阿贾克斯在主场痛宰了一个4:0。

    德波尔对伦敦之行惴惴不安，阿森纳在英超联赛高歌猛进，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要战略性放弃欧冠了。

    然而比赛的进程出乎意料地顺利。

    连续的一周双赛和国家队比赛日的穿插迫使陈耀不停地轮换，而这名年轻的主教练对球员轮换和运动状态的控制显然还没有达到名帅的丝滑与老辣。

    在确定吉鲁为轴，格里兹曼穿插，沃尔科特爆破，卡索拉衔接的前场四重奏之后，阿森纳的进攻重心越来越多地交给了这几名球员。

    当欧冠来临时，陈耀换上的扎哈、张伯伦、拉姆塞等人，在状态和默契上都与前者呈现出了质的差距。

    下半场比赛，阿森纳毫无保留地攻了出去。

    穿着红白球衣的球员们潮水般涌过了半场。

    陈耀把组织的责任交给了马尔科·维拉蒂。

    这赛季，阿森纳的常规中场搭档是阿尔特塔和若日尼奥，这两名球员都是具有组织天赋的稳健球员，在陈耀的理念里，他需要有人把球稳稳地送到前场四人组的脚下。

    维拉蒂的技术和球商天赋并不逊色，但是他的身材很容易成为被针对的目标。而且同时派上两名二十岁出头的球员作为中场枢纽是不现实的。

    因此，在联赛中，维拉蒂只能坐板凳，而在杯赛中，他会获得轮换上场的机会。

    维拉蒂接到维尔马伦的传球，克里斯蒂安·埃里克森立刻跨上来对他背身压迫。

    维拉蒂个子不高，但是他对重心的掌握超过了身高一米八二的丹麦人。

    这是维拉蒂赖以生存的技能。

    他一矮身子，右脚拉球，背靠埃里克森转了个圈，把高大的丹麦人甩在了身后。

    埃里克森追在维拉蒂身后，他有些讶异，这个小个子的下盘很稳，他试图用力限制住维拉蒂的动作，但没有成功。

    维拉蒂盘带到了中圈弧前，他向右做了个假传动作，骗过了埃诺，晃出角度斜传左边路的扎哈。扎哈胸部停球，沿着边线走了几步，双脚不停变换步伐，晃开了阿贾克斯右后卫的重心，切入禁区。

    陈耀从第一次见到扎哈，就告诉他，边锋除了过人，还有很多要做的事情。

    在过去的一个赛季里，他对扎哈最多的指点，就是让他在过人之后多抬头观察一次，寻求配合。

    扎哈记住了，而且做得不错，这次，他在过人前就抬头观察了。

    他看到拉姆塞在良好的策应位置，甩掉防守人后，扎哈想和拉姆塞完成一次二过一配合，但是……

    那里已经没人了。

    拉姆塞跑到了越位线上，准备插上。

    扎哈的动作僵了僵，他对这种缺乏默契的状态感到不适。

    他纵向带了几步，扯动了左中卫尼克拉斯·莫伊桑德的站位，找到路线，低平球横传门前。

    “威尔弗雷德的表现不错啊。”利略稍有些惊喜。

    陈耀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他学会观察了，即使队友没有配合上，威尔弗雷德也找到了次优的解法。”

    “倒是阿隆。”利略叹了口气，“他很迷茫。而且已经很久了。”

    扎哈的传中很到位，但是插上的拉姆塞和瓦尔迪都错过了这个机会，皮球从他们的脚下漏了过去，虽然被张伯伦在右路拿到球权，但是最好的破门时机错过了。

    张伯伦起球传中，被阿尔德韦雷尔德解围。

    阿森纳的球员们脸上出现了失落和沮丧。

    这是阿森纳在下半场获得的最好的机会，第七十一分钟，他们的攻势绵软无力，而阿贾克斯的反击奏效了。

    埃里克森在防守维拉蒂时很吃力，但是在进攻中，他的身高成为了武器。

    来自后场的长传球被埃里克森压着维拉蒂起跳拿到，高大的丹麦人把维拉蒂卡住身位，仰头争到一点，把球顶向前方。

    西姆·德容从中场位置向前突进，维尔马伦伸手拉拽，没有拉住德容。

    在禁区内，德容打入了阿贾克斯本场比赛的第三球。

    酋长球场成为了客队球迷欢呼雀跃的舞台，阿森纳的小组排名在第四名纹丝不动。

    ……

    更衣室内。

    陈耀推开门进来的时候，球员们死气沉沉地坐在位置上，他从球员们的脸上看到了不甘，当然也有迷惘。

    陈耀在过去五分钟里也过得不怎么样，他在和德波尔握手后就接受了媒体简短的采访，而媒体都对阿森纳在联赛和欧冠中天壤之别的表现很感兴趣。

    “我没有不重视欧冠，小伙子们在联赛中取得的成绩也不仅仅是好运。我们还没有拿到一次洲际比赛的胜利？是这样，但我们会拿到的。”

    他匆匆结束了采访，就回到了自己的球队身边。

    利略和博格坎普环抱双臂，站在更衣室的两个角落，等待着他。

    “就这样吗？只是输了一场球，就不想继续了？”

    陈耀走到他的队员们中间，“是不是觉得，我们在欧冠已经三连败了，不可能进入淘汰赛了？还是你们自己觉得自己不够格当那些欧洲豪门的对手？”

    他走到一名深埋着头的球员身边，那是阿隆·拉姆塞，威尔士人的肩膀动了动，没敢抬头。

    “教练。”拉姆塞微弱的声音传了出来，“也许我已经不是曾经的我了。”

    “哦，见鬼，阿隆。”陈耀在他的后背上重重拍了两下，“你是让我放弃你吗？”

    拉姆塞没有吭声。

    “我听不懂放弃这个词。现在，把你的头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