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四日，天气阴沉。
科尔尼。
铅灰色的天空下，阿森纳球员们完成了英超第四轮之前的最后一堂训练课。
训练场并没有开灯，每一名球员的身影看上去都暗沉沉的。
他们没有发出很多声响，除了彼此的呼叫和教练的喊声，就是球鞋撞击皮球的声音。
利略吹响了尖利的哨声，“今天的训练结束，小伙子们。”
他冲着球员们挥了挥手，“明天，也给我拿出训练场上的表现。”
听到利略的哨声，球员们慢慢围拢过来，没有四散离去。
陈耀扬了扬眉毛，“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球员们互相看了看，最后都把目光对准了队长阿尔特塔。
“教练。”阿尔特塔走上来一步，“我们……我们想告诉你，我们会为你而战的。”
陈耀愣了愣，看向利略和博格坎普，“你们谁多嘴了？”
利略看天空，博格坎普耸肩。
“看来是没人愿意承认了。”陈耀无奈回头，“米克尔，谢谢伱，也谢谢大家。”
“我们不是傻子，教练。”罗西基耸耸肩，“虽然过去十六年我们都没有换过主教练，但即使是温格先生，当我们陷入低谷的时候，他也会痛苦和脆弱。”
“而我们会为他而战。”在球队里属于老资历球员的巴卡里·萨尼亚说。
“他选择了您，我们也会为您而战。”沃尔科特指了指胸前，“也为了这支球队。”
“我说过很多次了，您把我们从意大利带到这里，改变了我们的命运。”若日尼奥搭着维拉蒂的肩膀，“我们也会站在您那边。”
“我从西班牙过来，就是为了看看你说的足球。”卡索拉笑道，“不能半途而废啊，教练。”
“放心吧，一切都会解决的。”吉鲁露出迷人的笑容。
“如果是打实况，赢球很轻松的。”格里兹曼撇撇嘴。
球员们七嘴八舌地说着，渐渐的，他们的目光汇聚在陈耀身上，没有动摇。
“教练，我们知道你的压力。我不能承诺我们能赢下所有比赛，但是我们会和你站在一起。”阿尔特塔总结道。
陈耀眯了眯眼睛，天色更暗了，他几乎看不清球员们的神情。
下一刻，球场的灯都亮了起来，照亮了一张张坚定的脸庞。
“可我觉得，我们就是能赢下所有比赛。”
……
约什·克伦克靠在转椅上，抚摸着自己蓄须的下巴。
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蒂姆，你给我们的年轻教练那么大压力真的好吗？”
蒂姆·刘易斯无奈地叹口气，“克伦克先生，我不觉得这是过大的压力……每一名英超教练都应该准备好面对这种压力。”
“所以，你是说如果下个月他没拿下……几分来着？”
“十分。”
“嗯，足球比赛赢一场是三分？”
“赢球三分，打平一分。”
“那么他至少要拿下三胜一平。”约什·克伦克略略算了算，“如果他输掉一场，我们就炒掉他？”
“原则上是这样的。”
“很苛刻，蒂姆。”
蒂姆·刘易斯微微弯腰，“克伦克先生，您想给陈耀教练更多机会吗？”
“我？其实我不怎么关心这个。”约什抬抬眼皮，“我不喜欢足球，你知道的，我只是代表我父亲来这儿坐着。这支球队再多输几场球我也不在乎。”
他看到蒂姆·刘易斯要张嘴说话，赶忙补充：“不过蒂姆，放心，我不会撒手不管，我明白我该发挥什么作用。”
“只是，这里的胜负牵动不了我的情绪。”约什·克伦克说。
蒂姆·刘易斯点点头，“您之后还有进一步参与球队管理的计划吗？”
“下一场球，我想去主场看。”约什·克伦克一拍巴掌，“我突然很想欣赏他们在重压下的表现。”
……
陈耀推开了更衣室的门，科尔尼基地的职员都走的差不多了，明天有比赛，大部分人都早早下班回去了。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他回头轻轻合上门，没有开灯，走到战术白板前，静静地站着。
空气中只有秒针转动的滴答声，还有青草、泥土和清洁剂的香气，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才在这里坐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他不想离开。
他要在这里待很久很久，在这里铸就属于自己的“不败之师”。
一切都还没开始，怎么能结束呢。
“砰”
房间里传来一声突兀的轻响，像是有人撞到了什么。
陈耀皱皱眉头，抬手打开灯，发现房间里竟然还有一个人。
一抹金色从角落里缓缓出现，夏洛蒂龇牙咧嘴地摸着脑袋，惶恐地往门口走去。
“我看到你了，布朗特女士。”陈耀提醒。
夏洛蒂的脚步僵住了，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来，“教练先生，很抱歉，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想来看看哪儿适合放摄像机……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遵守保密协议的。”
“没关系。”陈耀挥挥手，“如果你想离开，现在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夏洛蒂咬了咬嘴唇，走到陈耀边上，抬头问道：“教练先生，你一点儿都不担心明天吗？”
她听说了不少关于阿森纳换帅的传闻，社交媒体上充斥着要陈耀下课的呼号。
夏洛蒂有些好奇，面对这么大的压力，面对排山倒海的质疑，陈耀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能用镜头记录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刻，那会无比残忍，却也无比美妙。
“担心吗？”陈耀低下头想了想，“或许有点吧。”
“你不知道明天的比赛结果是什么，也不知道赛后会面对什么。”
“我有想要到达的地方，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只是我。”陈耀笑了笑，“这里的教练、球员，这家俱乐部，我们的生活就是在这条路上前进，明天是未知的，前方是未知的，这重要吗？”
“我们要往前走。”他说，“从来如此。”
夏洛蒂眨了眨眼睛，“难道你不会感觉到无力吗？我见到过北美的旅行者，他们穿过整个国度，也会在公路边蹲下痛哭。”
“我也会想蹲在公路边痛哭。我也会在经历失败时失魂落魄。我明白我不是童话的主角。我也不会为我的脆弱感到歉疚。”陈耀朝她淡淡笑了笑，“重要的不是假装它不存在……而是直面我的脆弱。”
时钟滴答作响，夏洛蒂撩了撩发丝，欠了欠身：“加油，教练先生。我希望你会是这部影片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