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仙侠故事,从未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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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人口失踪案

    人世间的二月天,惠风和畅,柳绿桃红,芳菲胜姸。他们一路上晓行夜宿,风餐饮露,虽然是富家子弟,但俱是修道之人,筋骨强健,任劳任怨,不在话下。

    三日之后,正午时分,两人到得汴州城内。但见街道繁华,商铺酒舍,绸缎布庄,勾栏瓦肆横列左右;往来行贩,挑夫走卒,市井人烟之气犹胜。但不知所谓何事,城中衙役捕快四处可见。

    虽然着便衣而行,但二人俱美貌,肤色如雪,且修道之人,自有飘逸之气,与那营营碌碌的市井众人,自是不同。纵然衣着朴素,在人群之中也显得分外瞩目,时不时吸引过路人的目光。

    李晔江湖经验明显比初云丰富,这市井之中乃芜杂之地,三教九流众多,不宜久留,况且师妹貌若天仙,恐有歹人觊觎,虽然仗着一身修为并不惧怕,但是如若真有此事,传扬出去,那就是辱没师门的大事。况且,宵小之辈,手段毒辣,防不胜防。

    当即快步引师妹转过几个小巷子。

    路上行人渐少,四面楼宇,渐渐与刚才市井不同——片片屋宇,雕梁画栋;池亭馆榭,清幽雅致,当是富人所居之所。

    不多时来到一座华丽的大楼之前,门前兰竹掩映,宝马雕车,杂陈其间,想来是达官贵人经常往来的场所。门上的沉香木匾额,上书“兰溪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门前寂寥无人,柜上小厮在正午的暖风中昏昏欲睡,两人到得跟前,李晔连声呼唤:“小二……小二……”

    那小厮却没有知觉,他愤怒地狠狠拍了拍那小厮肩膀,心想这小厮竟敢如此无礼。

    小厮幽幽转醒,本来就一肚子闷气,只见前面那人,麻布衣衫,未曾细看,只道是哪处前来送菜的农家,更加恼怒,便不耐烦地招了招手,恶声恶气地说道:“去去,送菜的,厨房在后面。”

    平日里,就算是父皇的内阁大臣,莫不对自己俯首帖耳,今日偏偏撞见这么个不识好歹的下贱平民,胆敢对自己吆五喝六,换做往日,定让他粉身碎骨,可如今初云在这,不好发作,李晔便陪笑道:“素闻贵阁清蒸鹿茸远近闻名,我二人路过此地,特慕名而来品尝一下,烦请引路。”

    那小厮闻言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吃了一惊,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道:“小店的鹿茸可不便宜,不知……”

    李晔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柜案上道:“不知这些可够?”

    那是一张印着汇通银庄大印的五百两银票

    那小厮以为刚睡醒,眼睛有些朦胧,他一只手拿起银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细看时,却是无疑,顿时大吃一惊,转而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他转头一看,只见一男一女,容貌清秀,尤其是那女的,犹如九天玄女下凡,美丽不可方物,当即低头哈腰,唯唯诺诺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老爷夫人,快快楼上请。”

    李初云一听,面露不悦之色。这人前据而后恭,初云便盼着他快些离开。

    “承蒙小二哥看得起,总算肯回头看我一眼。我兄妹二人,欲在此小住几日,观览汴河风光,烦请小二给我们安排两间上房。”李晔见状,赶紧上前缓解尴尬。

    小二赔罪道:“哪里,哪里,好说,好说。”

    小二引两人前往楼上雅舍,命小厮禀传,阁中侍婢奉上清茶,上了些清新果盏,精致小菜。

    待还要上菜,初云素来不喜奢靡,且道家淡泊,大鱼大肉有违门规,于是想打发那小二,便说道:“烦请小二,这些菜足够了,你且回去,不必来伺候了。”

    吃饭完毕,又有小厮前来引两人到房舍休息。李初云欲待回房,转头向李晔问道:“师兄,这魔鬼林之事,你当如何查起,可有些眉目了?”

    李晔道:“师妹无需忧虑,待明日传唤汴州刺史前来问询便是。”

    李初云秀眉微皱,道:“此乃门内之事,惊动官府,恐有不妥。”

    李晔道:“我虽然是天玑宫弟子,但也是大周的皇子,若来到开封,不会见朝臣,未免让人落下话柄,说朝廷没有爱才之心。而且,考核官员,考察政绩,也是分内之事,若我不以身作则,只怕来日陛下问责,免不了一顿斥责。”

    李初云喏喏道:“殿下之言在理,初云考虑不周了,还请点下见谅。”

    李晔微微点头,道:“师妹本就明事理,官场之道,虽非我愿,但总要应酬,师妹早点歇息吧,明日跟我一同见见张继之。”

    次日清早,李晔起床正待洗漱,就听见门外小厮来禀,说是汴州刺史张纪之求见,说毕,呈上拜帖。

    李晔心想,这老头,消息还真灵通,我没去找他,他反倒自己来找我了。

    于是吩咐小厮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门前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看来来人颇多。脚步停息,后门外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下官汴州刺史张纪之,携衙署一应官员,前来拜会寿王殿下,殿下驾到,下官等迎驾来迟,还望殿下宽宥。”

    李晔只道是他一人前来,却没想整出这么大动静,如今侍女正端上洗漱一应物具,自己还未更衣。

    这不是让我当众出丑吗,他心下不悦,冷言道:“张刺史,你一人进来,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那一衙署官员闻言,面面相觑,脸上俱有期盼之色,眼见不能觐见,结果都垂头丧气,垂立在院内。

    只留下一个瘦小的老头,鹤发鸡皮,走进屋内,作揖扣头道:“殿下风神俊逸,气韵华茂,下官有生之年,得见殿下玉颜,死而无憾。”

    李晔哈哈一笑,起身去扶,扶他坐下叙话,道:“张伯伯不必多礼,王府年年深受伯伯惠泽,常常挂念,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那张纪之闻言,痛哭流涕道:“下官前程,系于殿下一身,日后寒暑易辍,必定更加勤勉,敬献殿下,以报皇恩浩荡。”

    说话间,却听见门外门环轻扣之声,一女子柔声道:“师兄可否方便,初云求见。”

    原来清早时候,李初云在房间里做晨课,却被一阵喧嚣打断。开门看时,看见他的晔哥哥房门口正围着一群人,肥瘦老少都有,不多时便一哄而散。她向小二打听到事情始末,心想正好趁此机会,问清魔鬼林中的神异之事,免得再到府衙去走一遭。

    李晔向那张纪之引荐道:“此乃文懿郡主,此次随同本王一同出京游玩。”

    张纪之当即拜礼。

    李初云见眼前这人贼眉鼠眼的,甚是不喜,面若冰霜地看着他,道:“大人请起,小女子经受不起。”

    她自冷冷坐着,语气里充满高傲和嘲弄。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她自是看不起的。

    李初云在上首坐定,那刺史不知那里怠慢了郡主,心中惶恐不安,颤巍巍坐下,便听见郡主说道:“听闻近来汴州府屡有人口失踪,可有线索?”

    张纪之以为郡主是来兴师问罪的,从椅子里滑落,跪在地上,惴惴不安道:“此乃下官失职之过,惊动郡主,罪该万死,请郡主治罪。”

    郡主“哼”了一声,道:“你有罪无罪,自由殿下裁定,我只想要知道魔鬼林人口失踪一事的真相。”

    张纪之起身再拜,声音颤抖着,额上有细汗渗出,说道:“回禀郡主,这魔鬼林一案,实在离奇,那些人青天白日,无缘无故便不见踪影,汴州府尽全力搜查,至今仍找不到凶手和失踪人口。”

    “此事汴州府不必继续插手,”李初云口吻坚定,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继续说道:“请刺史大人代为通传,日后若需人力物力,可许我随意调动。”

    张纪之心道郡主莫不是要亲自督办此案,只是女子办案,向来不是正道,况且郡主若有闪失,只恐自己性命不保,于是说道:“下官遵命。只是郡主千金之躯,怎可轻易涉险,待下官……”

    李初云打断他道:“此案卷宗,现在何处。”

    “一应卷宗俱在府衙。”张纪之心中不安,脸色十分尴尬,唯唯诺诺说道:“如若郡主要看,下官即刻差人送来。”

    李初云道:“不必,我自去便是。”

    说罢,起身要走,张纪之急忙道:“郡主稍待,待下官传唤步辇。”

    李初云走出门外,指着恭候在门外的一个记室道:“不必,让他同我一道去传禀便是。”

    那记室拿着刺史手书,便同李初云一道去了。

    良久,李晔传唤茶水,向张纪之说道:“我那师妹少年曾跟随良师教导,颇有巾帼之姿,刺史勿怪。只是日前奉师命前来汴州,乃是有要事要办,所以我们的身份,请刺史通传衙署官员,务必保密。”

    张纪之点头称“是”,当即两人继续叙话,此处按下不表。

    且说这边记室引着李初云到得府衙门前。她特地交代过记室,对她的身份,不许吐露半字。

    内中一个执事接了文书,进入内堂。眼前不是别的,竟然是一众衙役聚众赌博,初云大怒。

    他们见记室卑躬屈膝陪着一个陌生的美丽的女子前来,俱是吃了一惊,堂内的吵闹瞬间消失了。

    初云心想,如今汴州发生大案,这张继之不约束一应下属,努力办案,却放任衙役聚众赌博,当真枉食朝廷俸禄,来日必定告诉爹爹,上折子揭发他的罪行。

    “你!”她指着记室道:“这些聚众赌博的官差,每人罚款一两银子,明日之前交给我,不然,可得小心你的乌纱帽,你可明白?”

    初云养尊处优,自然不知这一两银子对普通平头百姓意味着什么。这话一出,满堂哗然,但碍于权贵威严,但没人敢上前说话。

    记室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哪敢不答应。不多时,他唤来一个衙役班头,名叫杨楚真的。

    那个记室把刺史的命令给杨楚真一一吩咐了,只是隐去了李初云身份,以及如何给刺史难堪的一节,只说是刺史远房表亲。至于这个身份,李初云不甚满意,她并不想当那劳什子表亲,权宜之下,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衙役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让自己听凭一个无官无爵,还是个弱女子的吩咐,当真奇怪得很,不知其中有何缘由,却也不敢多问。

    初云走后,一众衙役瞬间将记室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人,那小妮子何许人也,大家闲来无事,乐呵乐呵,平日里也没人管,碍着她什么事了?”一个衙役道。

    “什么叫闲来无事,日前的人口失踪案,你们管是不管?她是什么人,你们倒先别急着问,反正是你惹不起的主!”记室愤愤道。

    “罚也就算了,居然要一两银子,她怎么不去抢钱,真不愧是张继之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赃官的远方表亲,都是一个德行!”

    “哎呦!兄弟,慎言!慎言!”记室记得直跺脚:“各位兄弟赶紧的交钱吧!谁不交钱谁走人,要是害得我这乌纱帽不保,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份差事哪有人不看重,众人怨声载道,却也无可奈何,有钱的交钱,没钱的筹钱,一哄而散。

    不一会儿,杨楚真领着李初云到达卷宗室。李初云少女心性,初来时颇为好奇,左顾右盼随意在卷宗里翻找,都是些邻里纠纷,偷盗奸淫一类事情,看多了就渐渐没了兴趣。

    杨楚真拱手垂立。他哪里见过这天仙一般姑娘,仗着胆大,不时斜眼偷瞄初云一眼。

    只是这姑娘对自己理也不理,心中着实有些刺痛。眼见四下无人,他忍不住心中好奇,料想一个小姑娘必不会怪他不敬,呵呵傻笑了两声,问李初云道:“看小姐,不,看大人衣着,就知是大家闺秀,不知为何,却要来接这趟辛苦差事?”

    李初云随手放下一案卷宗,厌恶地拍了拍手上灰尘,回头笑嫣然一笑道:“我做什么需要告诉你吗?”

    原来她是看了一个土地争讼案子,颇为滑稽,忍不住笑了笑。

    杨楚真心中荡漾,当即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低声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说罢,又继续翻阅卷宗。杨楚真大着胆子,带着讨好口气道:“敢问大人究竟是何人,小的们都猜您不是我们大人的亲戚,是京城里来的大人物,不然我们老爷何故一大早就出门去了,他平日连早堂都不上,要睡到午时才起床的。”

    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猜想。

    李初云讨厌他那市侩口气,皱了皱眉头,冷声道:“与你无关!”

    “你家大人当真不上早堂吗?”李初云把一份卷宗放在架子上。看来初云修为颇高,找东西却不很擅长。

    “这……”杨楚真吃了一惊,自知失言,心中懊恼不已,万一刺史大人知道了追责,自己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辩解道:“我家大人还是勤政爱民的,每日公务繁杂,才导致身形消瘦!”

    他说这话连自己也不相信。初云更是不言语。

    杨楚真触了霉头,还不甘心,继续道:“今日大人罚我们每人一两银子,小人不敢有异议,只是我们上有高堂,下有妻小,请大人高抬……”

    “魔鬼林人口失踪案的卷宗,在哪里放着?”李初云打断他道。

    杨楚真心中不悦,低声道:“在庚寅十一卷。”

    说罢,杨楚真引她来到装有人口失踪案的庚寅十一号柜子前。

    李初云观览卷宗,逐渐了解事情的始末。

    原来一开始,魔鬼林外的小桥村向汴州府报了一桩人口失踪案。一个名叫秀姑的女孩,说是去往汴州贩卖布匹,一去就杳无音讯。

    她家爹爹报官后,汴州府派人探查询问,多处搜索,可一点线索也没有,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也不知是那一众衙役吃着皇粮不干事,还是当真脓包,此案府衙茫茫然无任何头绪,至今无获。

    后来,临近的槐树庄、大杨村,一月内频频有女子失踪。前几日之内,就连汴州城内也陆续有女子失踪了,俱是十五到二十岁之间的少女,引得城内人心惶惶的,妙龄女子,俱不敢出门。

    李初云看得认真,却没在意垂立在一旁的杨楚真时不时向她的清秀的脸瞥上一眼,当真胆大包天。

    看罢卷宗,李初云起身便走,刚走到门口,回头吩咐紧跟在侧的杨楚真道:“明日卯时,你替我备一匹马,在南门口等候。”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杨楚真站在府衙门口,恋恋不舍地目送李初云离开。他一生从未见过如此大人物,当下不敢怠慢,亲自到马厩挑了匹好马,以备明日之需。

    话说这边李初云出了府衙,来到大街上,欲回兰溪阁吃午饭。在大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身着黑衣,身材瘦削的人,目光涣散,有气无力,似是没有睡醒,眼圈极重。

    李初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像是腐烂泥土一样的气味。

    两人对视一眼。

    李初云见那人看见她时,冷峻的眼神里瞬间有精光闪过,虽然只是一瞥,但说不出为什么,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不动声色,观察此人走进府衙大门,想必是什么官员。不及细想,当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