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真可怜，是被两个骑士，用担架抬进龙头房间的。甚至他躺在担架上的时候，疼的身体还在抽搐。两名西班牙骑士把担架放在龙头房间，就走了，而龙头正在阅读一份情报，他随即走上前对李寻欢道：“李寻欢，我明天要攻打大明。”龙头说完，静待李寻欢回话。

    但李寻欢没有说话。于是龙头又道：“打完大明，我要打后金、蒙古，直到我一统整个世界。”龙头说完，静静等着李寻欢的回应。但李寻欢依旧没有说话。

    “看来你不是个野心家。”龙头见打动不了李寻欢，又说：“李寻欢，我不是在求你，你就是一只小虾米，我随时都可以吃掉你。”李寻欢抽搐着，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

    龙头看着李寻欢：“我知道你想问，为何我非得要你加入我，我告诉你，你就是个很让人愤怒的人，你很让我生气，所以我就见不得你潇洒自在，你不想做的事，我非要你做，现在你满意了吗？”

    李寻欢嘴角依旧露出嘲讽的笑。龙头又问：“李寻欢，难道你就没有任何欲望吗？你想要什么，告诉我，这天下没有我做不到的事，甚至你要当皇帝，我都可以满足你！”

    李寻欢终于说话了：“所谓侠…其实是夹着尾巴…做人…是居心不良之人…用来…束缚世俗之人的枷锁…真正的侠…是牺牲…是无私…是奉献…和世俗的侠全无半点关系…和世故的侠也全无关系…”

    “我已死过一次…已活的明白…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随缘…世事问我…而我不问世事…欲望求我…而我不求欲望…如此才能不为侠…人格不为侠所囚笼…纵使我眼下身体受累…精神却得以松弛…思想也得以自由…”

    “而不是焦虑…我是在真正的活着…而你龙头…即使远比我强大…但你的灵魂已经迷失…肉体盲目流浪…你不见自己的本来面目…你不是你…”

    龙头焦躁地在李寻欢面前踱步。房东踱到房西。龙头好几次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最后他恨恨道：“李寻欢，和你说话，真是对牛弹琴！”

    他激动地张开双手：“你没经历过我的痛苦，自然可以高高在上的教育我！是，你是自由！但如果换成你是我，你只会变得比我更变本加厉！”

    李寻欢嘴角再次流露嘲讽地笑：“龙头…我是没体验过你的痛苦…可是你又何曾体验我的痛苦…我都不要求你理解我的痛苦…你为何非要我非理解你的痛苦…不是嘛…”

    “不要再像个小孩子…渴望别人的认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求得我的认可…好让我追随你…甚至你征服世界…也是为了得到世界的认可…而真正活着的人…从不需要他人的认可…”

    “我问你…难道别人不认可你…你就不是你了吗…如果你做不到…那你就不够强大…即使所有的人不理解你…你也依然是你…这才是真正的强大…”

    “而龙头…你像个小孩子一样…你在害怕…”

    龙头近乎疯狂地笑：“哈哈，我害怕？我像个小孩子？你可知道我有多少岁！我害怕什么！我什么都不害怕！应该是所有人都害怕我才对！”朱允炆狠狠地瞪着李寻欢：“你说我在害怕什么！”

    李寻欢只说了两个字：“失败。”

    龙头哈哈大笑：“我害怕失败？不，我志在必得！凭我的实力，我攻占大明首都轻而易举！我为什么要害怕！”

    李寻欢痛苦地道：“但凡你动了心…就起念想…然后你去做事…做事就会有结果…你做了事…就会担心结果好坏…只是你很多时候意识不到…你已经被恐惧…所支配。”

    李寻欢还想说些什么，但疼痛让他昏厥了过去。

    龙头浑然不觉李寻欢晕了过去。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想要反驳李寻欢，可他脑子里一团乱麻。他脑海里忽然蹦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朱允炆，你错了，你这些年的追求都是无用功……”

    “不！”龙头张开双臂，大声嘶吼，“我没错！是你李寻欢，是你根本不了解我承受了怎样的苦难！李寻欢，仅凭几句轻飘飘的话，你就想毁掉我两百年的努力！”

    朱允炆血红的眼睛瘆人可怕。

    他已按捺不住，一个闪身过去揪住李寻欢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你不是喜欢林茵茵吗？如果你不答应追随我，我就派人…不，我会亲手杀了她！”

    “李寻欢，说话！别给我装死！”

    朱允炆揪着李寻欢的衣领，摇晃了半天，才发现李寻欢是真的晕了过去。这个活了两百四六岁的长生者，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他竟然奈何不了一个实力远远不如自己的人。

    甚至那人，连死都不怕。

    这才是真的可怕。

    朱允炆无力地撒开李寻欢的衣领，任由李寻欢摔倒在地，朱允炆悲哀地想：“我败了……败给了一个比我更加强大的人，尽管我可以随手杀掉他。”

    “我败了…败给了他的不为侠。”

    “我败了…败给了他的精神。”

    朱允炆无力地坐在太师椅上，眼睛里布满了沧桑，仿佛一瞬间老了几百岁。

    “不！朱棣夺我皇位，夺我江山，害我两百年颠沛流离！”

    “我朱允炆不夺回朕的江山，朱允炆，你誓不为人！”

    朱允炆咬牙切齿。

    他又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打开房间的大门，想要努力做到没见到李寻欢前的心如止水，可他的发出的声音依然在颤抖：

    “去把李寻欢抬出去。另外，这是解药，给他服用。”

    朱允炆已决心放过李寻欢。他已想明白，李寻欢有喜欢自由权利，自己也实在没有逼他为自己效力的必要。

    他朱允炆，不需要李寻欢来认可！

    也不需要任何一个人来认可！

    复仇，就是他朱允炆一直以来最坚定的信念与目标！

    我朱允炆，做朱允炆自己！

    “李寻欢，谢谢你，你让我更加坚定。”

    朱允炆再次深呼吸，似乎触摸到了更高的人生境界，尽管这种境界对他夺回江山并没有实质性的用处，但却让他获得了更加平和的心境。

    这种心境，也关乎他后半生的去留。

    朱允炆决定，不做天下霸主了，何必去寻求那些大洋彼岸白人、黑人、陌生人的敬畏。

    何必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虚荣。

    做好龙的传人就够了！

    但仇还是要报的，夺位之仇，不报非君子！

    将来等夺回大明，照顾好大明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到时候大明强盛了，我朱允炆不去征伐四方，而四方都会主动来臣服。

    “李寻欢，你说得真对，我不伐四方，而四方来朝……这是何等高明的人生智慧！”

    “你又是经历过怎样深刻的苦难，才能悟出这样的哲理……”

    “看来衡量一个人是否有智慧，真的不在于活了多大岁数。”

    朱允炆叹了口气，对门外守着的骑士道：

    “传令下去，好好休整，明天随朕渡海，直取顺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