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三十年走的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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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过年

    年关近,杀猪便是农村过年必做的事,如今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过年杀猪,成为最能代表过年的大事。

    一头猪养的肥肥胖胖,不知道自己活着的目的是什么,只能被别人定义自己的价值,自己只需吃饱喝足,养足精神,今朝有糠今朝醉,且看人类如何宰杀。真到宰杀时,却慌了,嗷嗷尖叫,可惜吃别人的,终究是要还的,而自己无一技之长,命运只能掌握在别人手里了。反抗徒劳后,也只能以命相抵了。

    可是有些猪,就是不服软,非要逆天改命,且看如何折腾。

    孟友山、孟友清、孟友水、孟友秀是厚土县,孟家村远近闻名的四兄弟,从小到大就喜欢看过年杀猪,如今长大了,有力气了,也要亲自操刀杀猪,既兴奋又紧张,幸有叔叔辈们在旁悠哉的指导,才兴奋多过于紧张。这是手艺,也是传承。劳作一年,等的就是杀猪吃肉过大年。

    腊月二十四,终于等到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天晴,太阳当空,却没有温度,积雪厚厚的纹丝不化,好像在向太阳炫耀,嘲笑太阳一点本事都没有,不能伤自己分毫,太阳也懒得搭理积雪,依旧高空照耀,温润大地。可惜厚厚积雪被突如其来的铁铲铲出一片空地,原来是老大友山来了,友山才不搭理积雪与太阳的恩怨,准备开路腾地,友清和友水抬出来一个半退高的槐木宽凳子,放在空地上,宽凳上也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友清拿了一个半破的扫把,只一下就猛的把上面的积雪扫到了地上,雪花受到强力散落满地,也有些许飞飘在空气中,也溅飞到了友水脸上和衣服上。友山说道:咦,我刚把地清理干净,你又把雪扫下来了,你不会把雪扫掉再抬凳子过来,友清憨憨一笑:我再扫。话说着友水再拿出来一个铁脸盆,铁脸盆是白色的,上还有花红的图案,说道:娘把盆用开水烫好了,一会接猪血,吃猪血面,这语气是挤着嗓子咧着嘴眯着眼睛夹杂着笑气从嗓子喷出来的,能看得出老三兴奋至极。四兄弟友水排行老三,也最孩子气。友山是老大,所以磨刀霍霍,在一块水泥石上反复磋磨,边磨边撒一点水在刀刃上继续磋磨,说道:老三,你去找绳子,在灶房外墙上挂着,一会绑猪蹄。老三驹溜一跳,一溜烟的跑进院子找去了,三兄弟忙的不亦乐乎。

    友山磨好刀,拿在手上去喊二叔和三叔了,一会功夫就回来了,友山给两个叔叔发了旱烟边走边说道:“今年我家养的这头猪有足足五百斤,今年吃了不少好糠,到时候卖半扇,留半扇,炒一大锅臊子,能吃半年。”

    二叔说:“半年?你们一家都跟狼一样,能吃个把月都稀罕”,大家都笑了。

    友清喊道:“哥,都准备好了”。友山把烟随手扔到路边的雪地里,慢步跑到猪圈,轻轻的叫到:“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反复的叫着这几个字,好像心情比烟花还美,口水都从嘴里滋出来了,眼看着一头又大又壮的黑猪,眼睛乌黑,优哉游哉的,走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屁股还一扭一扭,越走越扭得厉害,好像走T台秀,向别人炫耀自己健硕的身材或以为有什么好吃的等着自己,熟不知自己的命运要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完全没机会再享受自己辛苦拱凹的舒适小窝。

    友山把猪骗到宽凳子的旁边,拿着一个小小的铁刷子,在猪肚子上轻轻一挠,猪马上很自然的躺下,友水拿了一个干玉米棒子放到猪嘴里,猪马上躺着嚼了起来,然后享受着这舒服而又惬意的时光,这才是最品麻的日子,当铁刷刷到小腿胳肢窝,猪把自己的小腿自动抬起来,好像告诉友山,还有这块肉也痒,友山也心知肚明的把铁刷挪到胳肢窝下反复刷猪毛,自言自语说道:这猪鬃像钢针一样硬。

    友山叫友清用绳子绑住两个前小腿,中间打了一个结,然后铁刷刷后腿,友清也绑了同样的绳结,然后前后一起拉,瞬间把猪四条腿绑的结结实实的,猪感到了不适,嗷嗷叫了两声,自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躺着继续嚼嘴里的玉米棒子。友山当着大家的面说道:看把你享受的,马上要放你的血了,你这头无知的傻憨憨,大家哈哈大笑。

    只见友山拿着一个又长又粗的木棍,从猪的四腿里穿了过来,友山和友清抬着前面,两个叔叔抬着后面,一、二、三,四人同时使劲,竟然一下子就把肥猪抬到了宽木凳上,这下猪可能意识到不妙,开始嗷嗷嚎叫,友山马上抬起左腿跪压在猪的脖子上,友清跪压在肋腰上,一个叔叔压住绑腿的绳子,一个叔叔跪压在猪臀上,四个壮汉瞬间压得肥猪只有嚎叫的份,友水马上给大哥递上长刀,并把长木棍从后面抽走,然后跑前面来,把脸盆放在猪脖子的正下方。友山右手拿刀,左手捏住猪耳朵,只见刀尖从猪脖子缓缓的刺了进去,刹那间,猪叫声更加尖锐,红色的鲜血随着刀刃喷涌而出流到刀背直至刀把,流到友山的手上、流到正下方的脸盆,看到鲜血流出来,友水兴奋的轻轻的跳了起来,友山的手捏着刀把不停的转动,说道,这要把血放干净,否则一会开膛了肉就不鲜了,猪叫的更惨烈了,一个叔叔说,友山,刀尖试着在肉里向上刺,要刺到心脏,否则血放不干净,再看猪此时已经声泪俱下了,舌头已经又直又硬,嘴张的巨大,使出浑身力气嚎叫,可惜,自己的四腿被绑,四个壮汉压在自己的身上,一把尖刀刺入自己的身体,自己无可奈何,唯有嚎叫!

    一会过后,猪还在嚎叫,友山说道,应该刺穿心脏了,血应该差不多了吧,另一个叔叔说,不,血应该还没放干净,第一个脸盆都还没满,要接满两个脸盆,才差不多,猪身上血很多。友山说道:可是怎么现在不往出流血了,说着又用右手紧握着刀把再往里刺,此时猪脖子外只能看见握住刀把的手了,半米长的刀身已经全部从猪脖子进入猪的身体了,友山又反复抽出来又刺进去,反复几次,突然又一股热血喷涌而出,友清说道,这下刺中心脏了,说话的刹那间,猪猛叫一声,突然腾身打挺而起,把四人全部猛然弹开,绑腿的绳子也被弹散,在空中翻滚两圈重重的砸在地上,把满盆血全部打翻,,槐木凳子被震翻,又腾的跳起来,极其迅猛的逃窜,从前面的墙缝冲过去又乱窜过旁边的玉米秆堆,从视线里消失了,吓得四人一哆嗦,面面相觑,这时候友秀从门口跑过来哭着说道:我要吃肉肉,吃肉肉,肉肉跑了,边哭边说,众人一下子都笑了,友秀是最小的弟弟,才4岁多。一个叔叔说这猪一点都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血,这下好,全部浪费了,刀身还在猪肚子里,刀柄还漏在脖子外,应该刺穿心脏了,它跑不远,说着四人一起跟在猪跑的方向跟了上去。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友秀在后面追了跑着,嚷嚷着也要跟着去,友水一下子抱起友秀,说道:你就屁大点人,还想追猪,小心猪一蹄子把你弹飞了,友山边跑边说:老三,你把老四照顾好,四人追猪去了,地上一片狼藉。

    没想到第一次杀猪,就出现了这种场面,老娘也跑出来了,老三抱着老四,问老娘,猪为啥还会跑,有那么疼吗?都不知道忍一下,把猪血都打翻了,还怎么吃猪血面。说着表情更加沮丧了,老娘答到:把绑猪蹄的绳子没绑紧,你们都太大意了,以为放了一盆血了,猪已经没力气了,没想到猪劲还很足。这下麻烦了,都不知道猪跑哪里去了,你叔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查看一下你绑的绳子是否结实,这猪杀了一半跳起来跑了,这下要在咱村里闹成大笑话了,说着叹了一声气,又说道,把友秀给我,老三你也去追,告诉老大,路上都有流血,跟着血印后找,就能找到。老三也追上去了。

    半晌过后,五个人都回来了,猪没回来,友秀缓缓又急急的跑出来问道:肉肉呢。肉肉没回来?友山说道:这血都快流干了,怎么还跑的这么快,是不是死到那个犄角旮旯了,这下就麻烦了,友清你刚才绑腿的绳子是不是没绑结实,应该绑个死扣。友清答道:我绑的是回扣,按理来说是它越蹬蹄越紧,怎么一下子就崩开了,真是奇怪。二叔说道:猪还没活够,不想让你们吃它肉。大叔说道:这猪太壮了咱们几个人疏忽大意了,杀猪时候要集中精神,不能分心,让猪有可趁之机,正当大家一起总结失误的时候,听到友秀奶声奶气的喊道,肉肉在这里,我要吃肉肉,并且走过去。大家沿着老四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猪窝,猪跑了一圈,竟然找回自己的窝躺了下来,刀把还裸露在脖子上,窝在自己的小房子里,气息看着已经不足了。友山几个快步上前抱起友秀,说道肉肉还没杀好,要洗干净才能吃,在家门口等着,看哥给你杀肉肉,让友水抱着友秀站在家门口。

    正当友山要去拉猪,大叔说道:等等,这猪还有口气,还有力气,小心蹦起来伤到人,试着叫出来。友山随机轻声叫到: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唠,可惜叫了几声,猪只顾喘气,不搭理友山。友清笑道:哥,猪知道你刚才骗它出来,现在不相信你了,我平时喂得多,我试试。友山说道:那你来试试,然后友清走上前也叫了两声:唠唠唠唠唠。猪听到叫声,突然就站了起来,但看起来很吃力。友山说道,看来猪还是相信你,大家都笑了。友水惊讶的说道,这猪竟然还有智商?

    可惜,猪走了几步就又趴下来了,友山说道,应该没力气了,咱们一起抬上木凳吧,大叔说不行,这畜生只要有一口气,就会伤人,要不然等它自然死吧,二叔说道,这猪要杀死,肉才好吃,自己死了,到时候肉比较柴,不好吃,现在大家也都不敢上前,只好静静等着猪咽气,脖子还一点一点往外渗血。

    几个人蹲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等着猪咽气,友山问大叔,叔,今年你家猪啥时候杀,叔说,明天吧,我小儿子要高考,我杀了猪就全部卖了,供他上大学,友水笑道:你儿子考不上大学,在学校天天混日子,打架斗殴,考试成绩比我还差,我都辍学好几年了,他也快了。大叔说,他自己说他能考上大学,友水答到:他骗你的,他就是想赖在学校混日子,不想干农活,他说他高考完了想去上海打天下。大叔说道:咦,上海?上海在地球那边,跑上海去干啥,上海也没庄稼地啊!那他天天拿着书又背又读的,原来是假装的?友清打断道,叔,你别听友水瞎说,他自己不学习,还不想让其他人学,到处说别人坏话,您甭理他。大叔哈哈一笑,听说友水在学校喜欢打小报告,被学校开除了,友水说道,不是开除,是我看不上和学校那些狗碎一般见识。友清突然呵斥友水,你天天乱嚼舌根,被学校开除了,现在还改不了这个毛病,回去拿条新绳子,一会再绑猪。友山打断说道:别说老三了,老三现在是村里的入党积极分子,将来要当大领导,别打击人家前程。友水说道:就是,等我将来入党,当上村支书,看我怎么管理你们。

    一会功夫,猪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看着像是睡着了,友山走进轻轻的用脚摇了摇猪头,突然猪的眼睛睁开了一下,又闭上了,友山说:咦,这家伙还没死透,但现在应该可以抬了,只见友山接过友水手里的绳子,重新棒猪腿,然后拉着猪腿向外拽,友清拿棍子重新穿过猪腿和绳子的缝隙,四人一起又将猪抬到了槐木凳子上,四人又像刚才的配合压住猪,二叔说,这下大家使劲压紧,再不能大意了,友水说道,没事,猪看着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应该死透了,二叔说:咦,你别再犟了,集中精神。大家还是没放松,只见友山右手捏住刀柄,说道,友水,把脸盆接上,可能还有血,友水把盆又放到猪脖子底下,友清攥住刀把,轻轻往外一抽,腾的猪发出刺耳的尖叫,还没死,友清叫到,大家一起使劲,这下猪再折腾,也无法翻身,大家死死压在猪身上,刀抽出来的一瞬间,血哗啦哗啦喷涌而出,友山反复抽刺,猪的尖叫声竟然依旧高亢而且尖锐,这叫声像嘹亮的哨子,演奏出过年的乡音,更像无奈的求救,祈求苍天再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不一会儿尖叫声也越来越弱,血也流下来不到半盆,友山继续反复抽刺,猪还是时不时发出一点嚎叫,看起来还想反复折腾,但此时自己已经无能为力了,舌头也耷拉了,眼睛看起来也半闭了,四肢也放松了,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友清感叹道,这家伙,终于把你弄死了,真是费劲。大叔说道,这下应该死透了,你们几兄弟慢慢处理吧,我也要回家了,友山送走两位叔叔,接下来和友清商量把猪吊起来用开水烫毛,友水进去搬了一个一米多高的水桶,提热水去了,友山和友清用绳子绑了一个三角支架,又找了一个很长的木棍,一头拴在猪的两条后腿,一头绑好绳子,准备把猪吊起来烫毛,一会水桶里面全是滚烫的热水,友清把猪腿也绑在了长棍的一头,另一头友山拉住,利用杠杆把猪吊起来,友水也过来帮忙,三兄弟使劲一拉,另一头的猪被高高的吊起来,三兄弟已经把这端压下来挨着地了,只见友水已经趴在了杆上,友山轻轻移动方向,缓慢的把猪放进了开水桶里,友清说道,这下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友水一会抬起杆,一会又拉下来,反复几次,猪也在另一端泡在开水里反复上下,全身几乎每片毛都被反复烫过了,友清说:老三,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吗?友水说:当然可以,这水有浮力,当我把手松开,猪的重力大于浮力,所以猪全部浸入开会桶,当我在这边往下压杆,浮力大于重力,猪被拉起来。友清嘲笑道:看把你能的,去学校读了几天书,还都用到猪身上了,你再能还不是被学校开除了。友水又答道:学校开除我是他们自己没眼光,他们埋没了我这个人才,让他们自己后悔去吧。友山笑到:对,让学校的老师都后悔去,本来咱们老三能上月球,这下被学校给耽误了,过几天月球都不转了。友清听到哈哈大笑,友水嗤鼻一笑,默不作声。友山走过去,使劲拔下一把猪毛,说道:还不行,还要在烫一会,友水听到这话,又把把杆拉下来踩在脚下,猪被吊起来,友清把桶里血水倒掉,准备再加一桶开水,一会开水就满了,友水放开脚,慢慢的把猪又放进开水里,反复冲烫。

    友山在旁边抽了一袋烟的功夫,走向前去,再拔了一撮毛,说道,这下可以拔毛了,友水把杆压下来,猪在另一头被挑起来掉在空中,友清和友山把桶里的水舀到几个小空桶,友清把大桶搬走,友山把槐木凳子搬过来,友清跑过去帮友水缓慢移动杆头,慢慢把猪放下,友山不断调整槐米凳子方向,一会就把猪全部放在了凳子上,只见友清拿着几块粗糙的石头,和友山在猪身上反复摩擦,一会功夫,白花花的猪皮就闪亮登场了,黑色的猪毛全部掉在了地上。友水也帮忙把零零散散的猪毛全部拔光了,三兄弟把宽木凳连猪一起缓慢抬到猪圈门口的横梁下方,这时候友山也拿来了两把很粗的铁钩,分别从猪的两个后腿的肌肉里面窜过去,铁钩另外一头拴着绳子,绳子跨过猪圈门口的横梁上,友山和友清各拉一条绳子,一起使劲,友水推着木凳向前,三兄弟一起合力,几下就把猪钓了起来,把绳子绑在横梁上,猪两条后腿朝上,猪头朝下,白花花的一头肥猪掉在半空中。友秀跑过来说道:我要吃肉肉,吃肉肉,大家一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