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上，天空是铁青色混合着火焰的颜色，唯一的一株巨树矗立着，已经枯死的树枝向着四面八方延伸，织成一张密网，支撑住皲裂的天空。荒原上枯骨满地，黑色的巨兽正从骨骸堆的深处腾起，双翼挂满骷髅，张开巨大的膜翼后，仰天突出黑色的火焰。

    “如你们所见，卡塞尔学院研究的主要对象就是龙类，以及各类的衍生物。”古德里安站在画着黑龙的油画前，“无数代人寻找龙、研究龙，卡塞尔学院就是集大成者。”

    “而我们研究龙最终目的就是屠龙，杀死所有的龙类。”

    路明非和苏晓樯饶有趣味地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行吧，接下来还要干什么？”路明非倚在椅子上，对当前发生的一切表示接受。

    路明非早在卡塞尔对他敞开大门之前就已经走入了龙的世界。

    “接下来是有一份协议需要两位签一下名。”古德里安拿出两份混杂着拉丁语和英语的文件。

    路明非随便扫了一眼就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苏晓樯见他如此也跟着签了。

    ……

    “古德里安教授，虽然在入学手册里已经看过学校的照片，但真看到实景的时候，还是有被震撼到。”路明非抬头看着典雅的学院建筑，由衷地感叹道。

    绿色的草坪、绯红色的鹅卵石路和城堡似的建筑群，远处的教堂顶上鸽子起落。

    “欸嘿嘿嘿，本校的所有建筑都是由二十世纪初的艺术大师所设计。”古德里安说道，“在艺术风格上，我们可以说是西方古典艺术的集大成者。”

    “说起来，作为学院分配给你们的导师，我已经为两位安排好了学习计划，以及课程大纲。”古德里安在前面带着路，一边兴奋地说道，“第一学期，我建议你们都选择《龙类家族谱系入门》、《魔动机械设计学一级》、《炼金化学一级》作为专业课，外语方面选修《古诺尔斯语》，体能课可以选《综合格斗》，然后……”

    “说起来教授，学院里面会举行军事演习吗？”路明非的话语打断了古德里安的滔滔不绝，因为从他们放下行李离开宿舍开始，就一个活人都没遇见，整个学院空荡荡的。

    而通过学院的监控，他看到在学院的各个角落里都站满了穿着统一制服的武装人员，头上戴着面罩头盔，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长枪短炮。

    这些武装人员应该是两派的，一边红色的作战服，一边是黑色的，他们以中间的这停车场为界泾渭分明地各占据学院的半边。

    “啊？！”古德里安突然呆住了，然后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恍然大悟。

    “我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群孩子又要开始了！”古德里安满头大汗，“明非，晓樯，你们快跟我来，这里不安全！”

    此时的他们正好站在一栋小楼的角落，身边两堵墙壁延伸出去，也就是说他们无路可逃。

    凄厉的警报突然横空而过，在校园里四处回荡，像是席卷大地的洪水，填满了学院的边边角角。

    咻——！

    咚——！

    “明非，晓樯，你们别怕…”

    古德里安转过来还要说点什么，他的脑袋忽然一歪，头上全是鲜红色的血迹，一颗远处射来的子弹带着巨大的动能击中了古德里安的脑袋，侧着身子歪了几步，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啊！！！”苏晓樯尖叫出声，就在她面前，真真切切地有人死了。

    就像是比赛的发号枪一样，密密麻麻的枪声和爆炸声在这一声巨响后在校园的各处响起。

    无数人从校园的各处涌了出来，看到不同颜色的人拔枪就射，这些人以衣服的颜色分成两派，红色的和黑色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武器，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相互倾泻着弹药，冲在最前面的人身上第一时间就爆出了无数血花，然后被撂倒在地。

    破空声响起，苏晓樯心想我命休矣。

    阴影忽然将苏晓樯覆盖，路明非手臂撑着墙壁，将苏晓樯紧紧地围在一方小天地内，他的身后传来钝物击打在肉块上的声音。

    然后她看见路明非的身后就扬起了红色的血雾。

    苏晓樯楞了一下后，便反应了过来。

    “不！”苏晓樯惊呼。

    金色的竖瞳里填满了绝望和悲伤，而眼前少年的面色却是无比的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路明非，你快躲开啊！”苏晓樯想要推开路明非，不让他继续挡在自己面前。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想要拥抱眼前的少年，这样她才可以把手伸到他的背后，她想要捂住路明非背后的伤口，不让它们继续流血。

    那是什么样的恐惧啊，背对着枪口任其在自己的身上开出一个又一个口子，他不会疼么？

    但她被路明非横过来的手臂压住了动弹不得，路明非的手臂横着压在苏晓樯脖颈处，将她死死地摁在墙角。

    “没事的，没事的。”路明非的声音变得带了点气音，轻轻地就像是学院里秋天的落叶。

    苏晓樯不住地颤抖，眼泪慢慢地流了下来，但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路明非的正面仍旧干净整洁，只不过他身后的一些血迹已经蔓延到了正面，让他看起来像是多了一圈红色的光晕。

    十秒后。

    “得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路明非身上的闷响已经停了下来，估计那些枪手也认为他已经和倒下没什么分别了，他们重新将枪口指向对方。

    路明非撑着墙壁的手臂放了下来，一把搂在苏晓樯的肩上，让她和自己保持一个相对的位置，这样如果还有人想继续射击，大部分的子弹只会打在路明非的背后。

    “别哭啦，跟着我。”路明非对着面前的女孩笑了笑，便开始带着她贴着墙壁横向移动，朝着墙壁尽头的窄道挪去。

    两人就像是一对默契的舞伴，拥抱着对方，他们同时迈步起舞，然后又同时停下。

    哒哒哒——

    噗噗噗——

    有人看见角落里的路明非重新开始移动，就调转枪口扫射过来。

    子弹再次击打在路明非的后背，扬起丝丝红色的雾气，苏晓樯被路明非直接抱了起来，她的双臂被路明非的双臂箍身侧，整个人被隐藏在路明非的面前。

    在路明非怀里的苏晓樯清晰地感觉到子弹击打在路明非后背传来的震动，她与路明非额头相抵，金色竖瞳无助地看着那双黑色眼睛，嘴唇翕动着，一直嘟囔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两人终于挪进了窄道了，枪手打不着他们后，也不再继续朝他们射击。

    路明非将苏晓樯放了下来，把她往窄道的更深处推去，然后自己也扶着墙跟了进来。

    少年跪倒在地上，身体伏着，他的身后已经被染红，就像是有人在上面涂了好几层红色颜料一般。

    “没事的，没事的。”苏晓樯双腿瘫软地坐在地上，爬到路明非身边，将他拖进窄道深处，好让横飞的子弹不在打到他。

    苏晓樯一边抱着路明非的脑袋，一边用颤抖的手解开自己的外套，“我学过急救...现在....先给你止血...你不会有事的......”

    但她脱衣服的手被路明非按住了，路明非重新坐直了起来，对她说道：“小天女你别怕，我没事，这不是真子弹。”

    但苏晓樯用力挣开了路明非的手，继续解着衣服，她现在听不进去任何的话语，只是想把眼前人身后的伤口包扎起来。

    外面无数弹道交错。那些杀人的子弹在窄道外咻咻咻地刺破了空气。

    “苏晓樯！！！我没事！！！”路明非抓着苏晓樯的肩膀用力地摇晃了几下，终于让她重新清醒过来，他抓着苏晓樯的手在自己肩膀处的红色摸了一把说道，“这不是真子弹，是弗丽嘉子弹！”

    苏晓樯空洞的眼神重新被光填满，她看着自己不断颤抖的手心里的红色颜料，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发现并没有血液独有的腥甜气息后，长舒一口气后，身子瘫软着靠在窄道的墙壁上。

    路明非也跟着坐在一边，虽然有着言灵·八岐带来的高速代谢，但身上被打了近百发子弹，这让他还是花了些功夫才能将子弹里的麻醉成分从体内排出去，这也让他刚才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一样虚弱。

    呼——

    风声响起，苏晓樯扑到路明非身上，紧紧地抱着他。

    “你吓死我了！狗东西！”苏晓樯先是一巴掌拍在路明非胸口上，然后搂着路明非的脖子在他耳边低低地说道，“如果这是真子弹，你没了我怎么办？”

    “当时也没想这么多，毕竟我身体里全是义体，吃几颗也没啥大碍。”路明非想推开她，但最后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过，从打过来的第二发子弹我就知道这不是实弹了。”

    “但你刚开始也不知道这是真子弹啊！”苏晓樯仍旧带着一点哭腔说道。

    “好啦好啦，没事了。”路明非安慰道，“不过这弗丽嘉子弹的红色颜料可不好洗。”

    外边仍旧是子弹横飞，枪声和爆炸声不绝于耳，但在这窄道里却是有着一丝激昂乐曲终章后闭幕的宁静。

    嗒嗒嗒——

    杂乱的脚步声自窄道后面的拐角处传来，而且脚步声还在逐步逼近，相拥着的两人自然也是听到了声音，两人直起了身子，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路明非示意苏晓樯先后退给他让开点空间，他已经在监控里看见了四个黑色方的武装人员，正在沿着窄道走向拐角处，只要拐过来就能看见坐在地上苏晓樯和路明非了。

    就在排头的武装人员刚走到从拐角处转过身来，准备探一下脑袋看一下窄道情况的时候，路明非动了。

    斯安威斯坦，启动！

    眼前的世界被拉长扭曲，色彩变得怪异。

    狂风呼啸着响起。

    排头的黑衣人整个人莫名地被击飞在空中，他身后的三个同伴只看到一个影子闪了一下后，覆盖在他们脸上的面罩被打碎了，剧痛从鼻梁骨处传了过来，这股力道在击碎了面具后径直打到了他们的鼻子上，然后他们就被股疼痛夺走了意识，眼前一黑。

    路明非看着在四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年轻人，他们的面罩被路明非一拳打碎，露出了下面和他差不多年纪的面孔，鉴于他们用的都是弗丽嘉子弹，那么这应该是卡塞尔学院的军事演习，只不过古德里安教授可能忘了这件事。

    所以路明非在刚才只是走到他们面前轻轻地挥拳，完全没用一点力气，只是将他们全部打晕，不然他们的脑袋就会像是一团充满了水的气球一样爆得到处都是，或者是像锤子砸钉子一样，被路明非一拳敲进胸腔。

    将地上的枪支都捡起来，他们用的是M4枪族的武器，这是美国军队装备量最大的轻武器，由M16枪族改进而来，自1994年开始就大规模列装，以取代老旧且故障频发的M16系列。

    将弹匣退下来，里面装填的都是暗红色弹头的弗里嘉子弹。

    将弹匣重新装好，路明非对着地上的昏迷四人组的脑袋补了几枪，让他们的脑门也染上了红色，他们的呼吸变得平缓，陷入了婴儿般的睡眠。

    路明非把所有东西都背在身上，拐回了另一边的窄道。

    “嘿，小天女。”路明非把身上的东西放下，并和苏晓樯说道：“我出去和他们玩玩，这些枪就放你这里了。”

    “你想干嘛？外面这么危险！”苏晓樯刚平复下来的情绪又扬起来了，她一把抓着路明非说道，“我们就在这呆着直到完事不就好了？”

    “不要，他们泼了老子一后背的红颜料，这玩意没几天是洗不干净了。”路明非愤愤道，“这衣服也不可能要了，我这人心眼小，一般有仇当场就报。”

    路明非一边把弹匣里的子弹退出来，统一装到几个弹匣里，他发现大部分弹匣都不是满的，他得凑一凑。

    “所以你想把你正面也染红了？”苏晓樯吐槽道，“外面估计有几百个人，他们一人给你一枪你就全身刷红漆了。”

    “你今年又不是本命年，这么红干嘛。”

    “就当玩玩呗，主要是我也想给这帮人的脑袋染染色。”他抓着苏晓樯的手摇晃着。

    “行行行！！”苏晓樯甩开路明非的手，“等下你全身红到头的时候，我就把你这副样子拍下来发到文学社的群里去，到时候那个姓赵的不得笑死你！”

    “那我必无敌！”路明非豪气万丈道。

    路明非将装满子弹的弹匣塞进子弹带里，然后将装备穿戴好，然后他将一把手枪塞进苏晓樯手里说道：“在这等我回来，看到别人就开枪射他，就按我教你的那一套。”

    “哈！！！你们的老大可别让我逮住了，不然就得遭老罪咯！！！”

    路明非一个闪身从窄道冲了出去，化作一道残影冲向了枪声最密集的停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