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小男孩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路明非还是紧闭着眼睛，翻了个身的同时甩了甩手，示意这个不识相的玩意赶紧滚蛋，他才刚忙完没多久，累得很。

    “哥哥，这次你就别再拒绝我了，我们好好谈谈吧。”小男孩的声音不依不饶地继续在耳边响起。

    路明非睁开了双眼，转过头望向坐在床边的路鸣泽。

    小男孩还是那套黑色的小西装加方口小皮鞋的打扮。

    路明非坐了起来，自己却愣了一会，奇怪的触感从远处传来，他低头看去，他看到他的四肢回来了，手掌触摸到床单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掌心的指纹与床单的纤维相互摩擦，像是有人在轻轻地挠他的手心。

    没有理会路鸣泽，路明非从床上下来，脚掌接触到冰冷的地面，感受到丝丝凉意从脚掌直冲大腿。

    “哥哥？”路鸣泽看着路明非，轻轻地说了句。

    路明非转头四处看了看，这地方看起来有点眼熟，他现在在一间房间里面，房间里摆着两张正对的床，旁边的衣架上挂着一件男装的黑色外套，下面排着两对球鞋。

    路明非清醒过来了，这里是他和路鸣泽的房间，那件黑色外套是路鸣泽的母亲给他买的，当时是为了庆祝路鸣泽考上了仕兰。

    不过嘛，路谷城一家子在这房子里的一切，除了他要用的，其他的东西早就被他全部处理掉了，能卖的卖掉，没人要的就直接扔了，他嫌这些东西碍眼。

    “所以...”路明非说道，“这里仍旧是我内心的灵视世界对吧？”

    “是的，哥哥.”小男孩点了点头，“这次你先听我说完，可以吗？”

    路明非定定地看着路鸣泽，以他为中心，整个房间忽然出现了许多黑红色的裂缝，浑浊的红光从其中翻涌而出。

    像是被打碎的玻璃一般，房间化为了无数的碎片，露出了后面的猩红世界，路明非也变成了一个浑浊的红色轮廓。

    正当路鸣泽面露无奈地想要逃走时，路明非说话了。

    “算了，反正我们现在还抓不住你。”红色的人形轮廓盘腿坐在虚空，“你和我们开诚布公地聊聊吧。”

    路鸣泽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红色轮廓，缓缓点了点头，也有样学样地盘腿坐了下来。

    “首先，你是什么？”红色人影问道，“不要再说你是路鸣泽了，我们不喜欢。”

    路鸣泽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色人形并没有对他的沉默有表示任何的不耐烦，只是静静地坐着，一只手托着腮，没有任何五官的脑袋对着他，路鸣泽知道他还在看着他。

    过了一会，路鸣泽抬头望向红色人影，说道：“我可以不叫路鸣泽，但我确实是你的弟弟，你觉得我该叫什么？”

    红色人影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于这个与我有亲缘关系的身份？”

    “这个问题，我现在不能回答你，但你要相信我，我是这个世界上无论发生都会和你站在一起的人。”路鸣泽面露难色地想了一下后，回答道。

    “行，那就另一个问题。”红色人影也不作纠结。

    “你只会在我们的心灵世界里出现对吗，在我们的梦境里面。”路明非问道。

    “是的，而且我知道你现实生活中发生过的一切。”路鸣泽继续说道，“一切的细节，包括你每天的一日三餐到所见所闻。”

    “那你知道什么？“路明非好奇道。

    “你这段时间里，一直都在主动地猎杀出现在这座城市里的死侍。”路鸣泽看着路明非，“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毕竟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路鸣泽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在自己的四肢上比划了几下，他不知道路明非是怎么把义体给做出来的，这个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些。

    “只不过是知识罢了。”路明非没有直接回答路鸣泽的问题，“对于我们来说，现实的肉体只是禁锢。”

    闻言，路鸣泽往四处看了看，却只看到散发着猩红色光芒的大地和眼前形单影只的红色人影，有些不解。

    “我们在这。”无数个叠在一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就像是被抽帧一样，路鸣泽忽然看到无数个红色人影出现在猩红大地之上，这些贯通天地的影子都在围绕着他，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这些巨大影子在弯腰观察着他，就像围观一只稀有的蛐蛐一样。

    “人工智能在工作的时候，建立多个线程来完成工作，很正常。”叠在一起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不清楚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就算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也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我只能靠着自己的双眼来确认。”

    在这一刻，路鸣泽望向路明非的眸子里写满了错愕，他用手抹了一把他那张精致的小脸，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了出来，“你变了，这样的你让我感觉真的很陌生。”

    路明非感觉很有趣，说道：“那你觉得我应该是怎么样的？”

    路明非想起了在很多年前，还没有穿越到夜之城的时候，他被路麟城夫妇寄养在路谷城一家，想起来那个婶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

    “我就只能是一个没人关心没人爱，自己也只会摆烂的衰仔是吗？”路明非说道。

    “不不不，我的哥哥。”路鸣泽换上了笑脸，轻轻拍着手，“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存在。”

    “你和我一样。”路鸣泽的声音轻轻的，但又像是带着刻骨的仇恨一般，咬着牙，“都是这个世界的恶魔，这个世界的人们都…….”

    “停。”路明非抬起一只手打断了路鸣泽的话语，“我当然知道我很特别，甚至我的特别比你想象的特别更特别。”

    “你现在逼逼叨叨的这些废话，我懒得听了，说点别的吧。”路明非继续说道，“比如，你对龙类了解多少，关于这座城市里死侍出现的原因是什么。”

    路鸣泽被路明非打断后，脸上有点尴尬，他很想给路明非来一脚，但抬头看着这些贯通天地的巨大人影，想起上次在猩红巨浪中被抛来抛去的体验，他决定还是原谅路明非。

    “好吧，那我先分开回答你的问题吧。”路鸣泽搓了搓手，“我先和你说说这座城市里死侍层出不穷的原因吧。”

    “嗯。”路明非点了点头，示意路鸣泽他已经准备好记录了。

    “首先，这个城市里的死侍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一座依托于现实的尼伯龙根。”路鸣泽解释道，“这个尼伯龙根的面积非常大，是这座城市的一比一复刻，不单单是本市市区，也包括了它行政范围，相当于这座城市的镜面。”

    “所以，当时楚子航在高架桥上遇到的尼伯龙根和我在这段时间里遇到的是同一个？”路明非问道，“只不过是这座城市的不同位置。”

    “是的，而且你和他的情况不一样，你并没有真正进入过这座尼伯龙根，只是在入口处徘徊，介乎于现实和尼伯龙根之间，虚实之间。”路鸣泽点头，“而楚子航和他的父亲楚天骄，当时则是直接面对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

    “下一个问题。”

    “这座城市里面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死侍，根据卡塞尔学院内部的文献来看，死侍一般都是混血种的血统比例超过了临界血限，引发的不可控堕落导致的失控事件。”

    “而且混血种的数量本来就比人类少得多，在此基础上，在混血种中也算是少数事件的死侍堕落事件，两者结合产生的死侍应该会更加稀有才对吧。”路明非一边翻阅着克里斯的记忆，一边接着问道，“大多数混血种的血统水平连前往卡塞尔学院接受3E考试资格都没有，更别说突破临界血限堕落成死侍了。”

    “基本上每座城市都未必会有混血种，有也可能血统及其稀薄的那种。”

    但路明泽接下来的话语却让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暴恐机动队警官的拳头硬了起来。

    “混血种的堕落是可以被人为干涉的。”

    “虽然说混血种的血统上限无法提升，但是通过使用黑炼金术制造出来的药剂，却可以短暂的提升血统，但后面就和毒药一样让服用者成瘾堕落，最后滑入深渊之中。”

    “使用龙类生物身体组织制取的药剂，甚至可以让非混血种的普通人类也能变成死侍，而这种畸变是不可逆的。”

    “所以，这座城市里的死侍是被人为制造并投放的？”路明非问道，“他们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可以说是人为投放的，但也不完全是。”路明泽晃了晃脑袋，“这个投放的人不是一个人或者说什么组织。”

    “你也知道这座城市里面有着一个尼伯龙根，进入这个尼伯龙根的媒介就是雨水，而这个媒介是双向的，既然现实世界的人可以进去，自然里面的东西也可以跑出来。”

    “那这尼伯龙根里面这么多的死侍哪来的？”路明非有点不理解。

    “这些死侍和我刚才说的情况不一样，并不完全是由在现实世界里生活的人类堕落而成。”

    路鸣泽再次摇了摇头。

    “在人类的历史中，诞生过无数英雄，在这些人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混血种，他们依靠自身的血统优势，做到了许多普通人类无法达成的事情。”

    “当这些人死去后，他们的尸体便被这座尼伯龙根的主人偷走了。”

    “也就是当时楚子航在高架桥上遇到的神明—奥丁。”

    “行吧，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路鸣泽点点头示意路明非接着说。

    “你为什么找我？”路明非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幽灵”一直缠着自己，一定有所求。

    “你以后会知道的，但我只希望我们下次见面的时候，也可以像这样好好交谈。”还未等路明非做出什么反应，路鸣泽就碎裂的泡泡一样“啵”地一声消失不见。

    【对象丢失。】

    路明非的意识再次回到了现实，感受着四肢末端传来的空虚感，他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天花板。

    机括声中，四肢的义体重新装载完毕，路明非坐起来抹了抹脸。

    谜语人真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