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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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承诺

    灰袍老人见张弛整个人都看呆了,不禁调侃道:“小友,莫不是看不上老道的这套剑法?那便算了吧。”

    张弛忙答道:“晚辈斗胆,还请前辈务必将《道冲剑诀》传授于我。”说罢拱手一拜。

    老者捋了捋须,道:“嗯,这还差不多。”

    接下来数日,老者将剑法原原本本地传授给了张弛,张弛初学时还雀跃不已,但学到第三招‘和光’时便已叫苦不迭,只因这套剑法威力无双,但每一招都需要消耗庞大的内力来驱动,每日使个七八招便已脱力。

    待学到最后一剑‘同尘’时,更是如此,仅仅用了一次,便将张弛体内的真气消耗了七八成。

    待得剑法学完,张弛内心苦闷不已,心道:自那日老前辈传功后,我的内功修为较受伤前已精进了一大截,自问在霞篱派内,仅不如师父和几位长老,却要比夏师姑都还高的,不料竟还不够完完整整地使出一套剑法。

    灰袍老者教完剑招之后,也不着急离开,每日就赖在小舍喝酒吃肉,看着张弛一次次演练剑法然后一次次脱力躺下,欢快不已。

    这一日,在张弛又一次脱力躺在院子里时,他望着每日在旁边喝酒吃肉笑吟吟看着自己窘样的老者,忽然明白过来了:正如霞篱派的各种武学都要搭配本门心法运使一般,这《道冲剑诀》想必也需要辅以逍遥派心法,才能发挥出全力。

    而老者教完剑诀之后迟迟没走,但又不直接将心法相授,肯定另有所图,只等自己去求他的时候,才会以此拿捏自己帮他办事。这老者虽是逍遥派前辈,但行事亦正亦邪,还是千万莫要上当为好,免得要做一些违背本心或有违侠义之事。

    想明白这一节后,张弛挣扎着爬起来,向老者恭敬行礼道:“前辈,在下功力浅薄,无法完全发挥出《道冲剑诀》的威力。为了不坠前辈威名,晚辈往后必不再使用这套剑法。有负前辈所望,在下深表歉意。”

    灰袍老者没想到张弛会这么说,忙道:“小友也不必灰心,只要小友学了我逍遥……散人的心法,功力自然就上去了。”

    张弛又道:“晚辈资质愚钝,前辈功法又高深莫测,只怕是学不来。”

    灰袍老者还没意识到自己中计,着急道:“如何学不来,我且教你几句口诀和运气心法,你试试看。”

    说罢老者便念道:“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一边念还一边出手助张弛行气运功。

    张弛凝神内视,依照老者传授的运功法门,仅仅行气了一个周天,便感到内力涨了一分,不禁慨叹这逍遥派的武学当真是高深莫测。

    只是张弛面上仍为难道:“前辈的这句心法好生晦涩,在下资质愚钝,领会不了啊,不知前辈可否将心法的其他内容念念,看晚辈能不能找到听得懂的内容。”

    见张弛一脸苦闷,但其体内真气增长却作不得假,老者心道:这哪里像不能领会的样子,估计是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思,才故作此态。

    只见老者摇了摇头,道:“罢了罢了,小友伶俐得很呢,一眼便看穿老道的心思,却反要讹我。”

    张弛闻言,惶恐道:“前辈恕罪,是晚辈行事荒唐了。”

    灰袍老者又道:“哎,我便将这心法原原本本传你吧,也省得你遗憾。至于老头子自己的遗憾,只好带进棺材里咯。”

    张弛心道:该来的总是要来啊,姜还是老的辣,自己这点小伎俩,在这老狐狸面前压根无所遁形,若此刻不学他的心法,却已学了一句,终是摆脱不掉;但若要学全心法,这老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应承他的要求,又是万不可能的。

    张弛只好恭敬道:“晚辈承前辈大恩,若前辈有所吩咐,自当从命。只是晚辈终究还是霞篱派弟子,若前辈所托有违门训,还请恕晚辈不能从命。”

    见张弛松口,灰袍老者笑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哈哈哈。”而后,又突然叹了口气,问张弛道:“你可知那日上峰,为何我要出手试你?”

    张弛答道:“前辈自有考量,但晚辈斗胆猜测,前辈想找一个心怀仁义之人,故想看晚辈是否愿意为了救人而牺牲自己?”

    灰袍老者摇头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仁义’在我看来不值一提。每个人甚至每个生命、每粒尘埃,在天道之中并无高低分别。以命换命这种事,也只有你这样的傻小子才真做得出来。”

    张弛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晚辈实是不知前辈何意。”

    灰袍老者眼中落寂,幽幽道:“那日你们上峰之前,我便已暗中观察你们,见你和那个女娃娃举止亲密,便以为你们是一对。”

    张弛忙否认道:“前辈误会了,那日与我一同上峰的实是晚辈的师姑,只是我二人年纪相若,加上她平素对我照拂有加,是以亲近了些。”

    灰袍老者摆了摆手道:“此一节我当时并不知晓,后来暗中查明后,才更觉得你是个傻小子。”

    张弛笑道:“前辈谬赞。”

    灰袍老者白了张弛一眼,又道:“看到你们的样子,我不禁想起当年生死关头自己抛下了师妹独自逃生的事情。是以当日就想试试,是否有人可以为了真爱之人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

    张弛好奇道:“若我当日抛下了夏师姑,前辈待如何?”

    灰袍老者忽地露出一抹冷笑,道:“那我便开心快活,传你衣钵,毕竟你似我一般贪生怕死。然后将女娃娃杀了,让你抱憾终生。”

    张弛闻言后怕不已,忙岔开话题道:“额,不知前辈传我神功,是有何吩咐?”

    灰袍老者又幽幽道:“你且听我讲个故事。当年我年轻时,和师妹结伴行走江湖,那时我们一起赏花逐月,游山玩水,好不快活。”说到此处,老者嘴角不自觉上扬。

    只是忽然老者面上又转为悲戚,语带哽咽道:“只是我们后来在探寻一处藏宝之地的山洞时,不慎中了机关和埋伏,埋伏我们的那伙贼人武功高强,我和师妹又身中机关暗箭,抵敌不过还被打伤了,只能且战且退。好在那个山洞很大,我和师妹狼狈逃窜,终于躲到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张弛忙问道:“那后来呢?”

    灰袍老者自嘲般笑道:“后来,我趁师妹睡着,偷偷逃走了。只因她腿上中了暗器,我带着她必定是逃不脱的。”

    老者猛灌了一口酒,接着道:“我本想着,待我出去后,便立时向门派求援,待援手来后再回山洞救师妹。不料这三五日过去了,传信飞鸽却杳无回应。我实在是等不及了,便又偷偷潜回山洞去救师妹,却怎么也寻不到她的身影,连那日那伙贼人的踪影也不见了。”

    张弛安慰道:“前辈的师妹定是也逃脱了的。”

    老者低着头,语带悲戚道:“是啊,师妹确实逃脱了,却也没再回过师门。那日之后,我寻遍江湖,想找到师妹,向她亲口承认错误。不料师妹没寻到,却在一日客店打尖时遇到了那伙埋伏我们的贼人。”

    张弛问道:“他们是谁?”

    说到此处,老者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那伙人原是大名鼎鼎的昆仑五侠!只因在酒肆中旁听到我和师妹寻宝之事,便起了歹心,提前埋伏于洞内,想杀人夺宝。”

    张弛又问道:“那前辈有从他们口中问出师妹的下落么?”

    灰袍老者道:“那时我在客店休息,竟无意中听到隔壁房间的人说起那日夺宝之事,其中一人还道‘都怪二哥你色令智昏,偏要上那娘们,才被她趁隙逃脱’,却有一个声音反驳道‘怎么,四弟你是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明明那日咱兄弟几个都有份,怎么就成了我一个人的错?’,我心中惊骇无比,想不到师妹竟然……竟然……呜呜呜……”灰袍老者竟一时说不下去,嚎啕大哭起来。

    张弛连忙为老者腹背,怒道:“前辈,在下必定帮你手刃仇人!”

    灰袍老者缓了一会儿,继续道:“不必了,他们几个已经被我凌迟而死了。只是那日终究是我逃脱了,才让师妹遭此大难,心中是极对不起她的。”

    张弛道:“前辈已经替您的师妹报仇雪恨了,也不要太过于自责……”

    灰袍老者摆了摆手道:“所幸后来我终于还是找到了师妹,便是如今‘妃扇门’的莫掌门——莫寒,只是我再无颜面见她,所以想拜托小友将此信和玉佩交托于她。”

    张弛心道:此番知道了武林名门大派掌门的秘辛,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不过好在灰袍前辈的请求并不难办,张弛忙接过东西,道:“晚辈定不负所托,必将东西亲手交到莫掌门手上。”

    灰袍老者闻言,点了点头道:“我信你。今日我也乏了,明日再给你传功吧。”说罢便转身出了院子,消失在风沙中。

    接下来数日,灰袍老者传授了张弛《自在逍遥极意功》后,便再也没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