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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牟彤在火锅店内招呼客人，她一边算账一边陪笑，偶尔还不得不陪熟客喝上一两杯。

    李北五去世了以后，牟彤常常来火锅店帮忙，大家都称呼她是老板娘，她没否认过，她说只是叫着玩，她没放在心上。

    电视里传来一条消息“歌手郭二月失踪三个月后，在BJ举行新闻发布会，当场宣布将在下个月与圈外男友结婚，据悉郭二月已经怀有五个月身孕，业内人士怀疑是奉子成婚。”

    我从厨房急忙冲出来，我看见电视上出现了郭二月和那个“神秘男人”手牵手的照片，郭二月的身高只够到那个男人的肩膀以下，那男人至少有1米9。

    我反复确定我没有看错，她身边的男人就是当初在火锅店被我揍得满脸是血的那人，他脸上还有未消退的红肿，他不是说他是李蜜蜜的男朋友吗？

    “二月结婚，你早就知道了吧？”牟彤问我。

    “我跟你一样，也是看了这新闻才知道。”

    “这个男人是谁，你认识吗，没听二月提过。”

    “见过一面，是蜜蜜的男朋友。”

    牟彤镇定自若，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女人。

    “蜜蜜知道这一切吗？”牟彤问。

    夜晚，火锅店打烊后，李蜜蜜亲自回答了牟彤的疑问。

    李蜜蜜又一次突然到访，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她精疲力尽得坐在我和牟彤对面，桌上摆满了蔬菜和肥牛肉，但她没有动筷子。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李蜜蜜问我。

    “是因为二月结婚的事吗？”

    李蜜蜜身上散发出一股汗臭味，她肩上留有没清理干净的头皮削，她眨眼的动作特别缓慢，像是一个睡眠不足的树袋熊。

    “那算什么事，不过就是跟一个贱男人滚床单了，”李蜜蜜说。

    “那个男人之前我见过，我知道她和你的关系，这事郭二月做得的确对不起你，”我说。

    “我没怪过二月。”

    “我早就准备要跟那个男人分手，只是没想到他通过我的关系认识了二月后，又把二月的肚子搞大了，真够渣的。”

    李蜜蜜使劲揉揉脸想让大脑更清醒一点。

    “川子，原来郭二月不肯说出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是担心我生气，”李蜜蜜舔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我怎么能不生气呢，她这么傻，我被气得都快疯了。”

    李蜜蜜从她的名牌皮包里抽出两张喜帖递给我和牟彤。

    “我是给你们送喜帖的，二月要忙婚礼，她没空，她说她在BJ等你们，”李蜜蜜说，“记得那天穿得好看一点，现场会有很多媒体拍照。”

    我将喜帖递还给李蜜蜜，“你把喜帖收回去吧，婚礼我也不会去。”

    李蜜蜜无动于衷，“随便你吧。”

    “你也不会去这场婚礼吧？”我将喜帖放在李蜜蜜的油碟旁，“你回来重庆的原因不就是想躲开这一切吗？”

    “别胡说八道了，我有什么好躲的？”李蜜蜜说，“我又没欠人钱。”

    牟彤没说过话，她一直不停地吃，偶尔也帮我夹一两道荤菜。

    牟彤尽量保持举止正常，正常地涮火锅，正常地喝啤酒，正常地微笑，她尽量让我和李蜜蜜觉得她的存在不是一种尴尬，但是她的沉默偏偏是唯一最不正常的行为。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记得啊，高中文理分科，你来学校帮二月找那把我送给她的雨伞，”李蜜蜜说，“你找了一个下午，就为了一把雨伞，你对二月真好。”

    “那天你也一起帮我找了一个下午，你对二月也不错。”我说，“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我认识你都六年了，李蜜蜜，别说谎了，这六年的时间我已经对你了解得一清二楚，你骗不了我。”

    “我没说谎。”

    “我们是朋友吗？”李蜜蜜问我。

    “是，一直都是，”我说。

    “那你就不能什么话都不说，装作什么都不懂，让我这个朋友好受一点？”

    “什么话都不说就是朋友吗？”我说，“如果这么简单就是朋友，朋友这种东西早就满大街了，而且你来的目的不就是想找我倾诉吗，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就帮你说。”

    “刚泡的茶，给你醒酒的，”我递给李蜜蜜一杯绿茶，“你醉了几天了吧，我们是朋友，在我面前承认难过，承认失败有这么难吗，在我面前武装得严严实实，你不累吗，你懂什么叫朋友吗，朋友就是那种尽管全世界都遗弃了你，却依旧会挺你到底的人，做朋友是不会在乎对方是不是足够强大或者富有，在乎的是能否在彼此之间真心以待，生死相随。”

    李蜜蜜偷偷擦了眼泪，然后她吃了一碗白饭和几块酥肉，最近她喝了不少的酒，但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李蜜蜜起身穿好外套，她最后说了一句“谢谢”，然后稍微整理了杂乱的头发，离开了火锅店。

    17（结尾篇）

    今天是个良辰吉日。

    郭二月也是在今天结婚，我没有去BJ参加婚礼，郭二月说得对，我和她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以我这种微妙的身份去参加一个万众瞩目的大歌星婚礼，无异于让娱乐记者炒新闻。

    下午的时候，我去帮牟彤搬家，她从以前和李北五同居的单位宿舍搬到了一家能观赏长江夜景的公寓。

    我开了一辆小货车，将牟彤的衣服鞋帽、收藏的杂志小说、一堆打折的厕纸、养了两只金鱼的鱼缸等等通通搬到了车后。

    “出发，”牟彤坐在副驾驶位，“快！”

    牟彤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间老旧的单位宿舍，她的开心和急切都显露在脸上。

    李北五死后，我第一次看见牟彤笑得灿烂如花。

    “舍不得吗？”我问。

    在小货车拐过一个十字路口后，牟彤慢慢收回向后张望的眼神，那座单位宿舍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内。

    牟彤摇下车窗，凉风迅速灌满了车厢。

    “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像一场梦，现在好像梦醒了。”

    傍晚时，我回程的时候路过蓝桥。

    我将小货车停在蓝桥的东桥头，然后下车走到了桥中央。

    我背靠大桥的栏杆，望见天上的火烧云形状万千，我看见有一朵云特别像一条狗，过了一会，我又觉得那一朵云特别像我。

    我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我看着我吐出的烟圈像一幅抽象画。

    突然，我听见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但我认为这一切不真实。

    “我不是说过不喜欢你抽烟吗？”

    郭二月穿着一件纯白如昼的婚纱出现在我面前，此时的她美若天仙，她是我至今见过的最美新娘。

    “为什么不说话，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一个幻觉？”

    “不是吗？”我问，“那你是谁？”

    “如假包换的郭二月，我坐了两个多小时飞机，我刚从BJ飞来重庆。”

    郭二月也背靠栏杆，她吃着手中的抹茶红豆蛋糕，“我不结婚了。”

    郭二月将另一只手中的抹茶红豆蛋糕递给我，“吃这个，不要再抽烟了，你曾经答应过。”

    我接过蛋糕，然后和郭二月一起小口地吃。

    微风轻轻吹拂着郭二月的婚纱和短发，她没看我，她专心地看云朵和吃蛋糕。

    “郭川，从今天起，我们只做朋友，不做父女，行吗？”

    我也没看她，我也专心地看云朵和吃蛋糕。

    “嗯。”

    “只做朋友。”

    突然，郭二月开口唱道，“繁星流动，和你同路，从不相识，开始心接近……”

    在她的歌声中，我偷偷地哭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