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烁举起断魂击挡，只见散魄蛇绕断魂，剑头直击他的皮肤，好在他反应及时倾身下腰，随手将剑抛至空中左手剑鞘撑地，抬起右腿用力踢向前攻的萧凉。

    被击中的萧凉，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程之烁撑着身躯站直伸手接住断魂，然后快速往萧凉冲去。

    明尤立即拔剑欲上前，萧凉一把拉住他的肩颈，自己迎身而上。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就这样拼命厮杀着，程之烁和萧凉的武力值不相上下。若是萧凉身体健全，习的又是软剑倒能打得过程之烁，可他输就输在天时地利人不和。

    很快，萧凉体力不支的落于下风，程之烁见他动作慢了些许立马掷出左手剑鞘，萧凉持剑绕住甩向一边，程之烁则趁机借助雪路滑向对方用剑刺入他的心口，可惜明尤眼疾手快，他一把将萧凉往后拉，持剑打掉断魂，程之烁借力一个后空翻稳稳立在地面。

    萧凉伸手捂住胸口流出的鲜血，红眼看着程之烁，他恨不得立刻就杀了他。

    就在程之烁欲上前与他同归于尽时，姚谦站在最高处的台阶上大声喊道“住手，否则我杀了她”

    程之烁抬头望去只见姚谦将剑架在程之笑的脖子上，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放开她”

    发着高热的程之笑依稀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双眼，她模糊的看向台阶下那抹白色熟悉的身影，低声喃喃着“长..长兄”

    姚谦大声喊道“放下断魂”

    程之烁平静的脸上在见到妹妹的一瞬间，心里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倾囊而出“姚谦！你若敢伤她半分，本将军便要你姚府满门陪葬！”

    “只要将军放下断魂，末将自然会放了三小姐。”

    片刻后，程之烁妥协的将断魂用力插进雪地。

    明尤见萧凉脸色越发泛白，竟开始发起高烧急忙说道“将永安将军关进地牢”说完他将萧凉打横抱起就往中安殿跑去“快...宣太医”

    “是”

    两名士兵上前抓住程之烁的双臂却被他挣脱“本将军会走”

    他紧盯着程之笑的方向，缓缓迈上台阶。路过妹妹时，他看了一眼姚谦“姚谦，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姚谦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眼神有些躲闪“抱歉，我也是奉命而为。”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我妹妹若是有个闪失，我一定屠你满门。”说完程之烁径直往地牢方向走去。

    见他进入地牢，姚谦才收回佩剑，他伸手抚上程之笑的额头才发现她也发起了高烧。

    程之笑被关进太和殿若不是他以她为质，恐怕没人会发现她的状态。姚谦转头对着守门的太监说道“传太医”

    “是”

    他将程之笑抱进内殿轻轻的放置在龙塌上还贴心的为她盖好被子，随后转身向门外走去“找一名侍女来伺候”

    门边的士兵怯怯的看向殿内“殿下...”

    “殿下那边有本官来交代，她不能死。”

    “是”

    很快，永安将军纵马回都持剑从王城门杀进大殿外的事情在传向王都各个地方，一上午百姓都议论起永安将军的行为，有人说是造反，有人说是边境要打仗，也有人说他是奉旨回都，总之什么样的流言都有，唯独造反这条没人相信，百姓永远不会相信他们的将军会造反。

    程公府

    姐弟二人正在侧厅和谐的吃着午饭，周围的下人都忐忑不安做着手里的事情，眼神时不时瞥向二人。一整个上午，程之焕就感觉到府里的氛围有点不对劲，当他拉住下人询问的时候都被“不知道”这三个字搪塞过去。

    整个府里所有人都知道长公子的事情，但都瞒着姐弟二人，直到林衍兰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正厅，就知道这个事情肯定瞒不住了。

    程之焕放下手里的碗筷绕过屏风走了出来，疑惑的看着他“发生何事了，能让你跑成这个样子？”

    林衍兰端起桌子上不知道是谁的茶盏大口灌进去，喝完他急忙询问“你还不知道程长兄的事情么？”

    程之乐听到有长兄的消息立马走了出来问“什么事情？”

    林衍兰连忙说道“卯时末，百姓见到一位身着银色盔甲神似永安将军的人纵马疾驰在大街上，不仅如此他还拿着佩剑杀进了王城。这件事都已经传遍王都你们竟然还不知道？那王城门口的鲜血...都已经流向崇明街了。”

    姐弟二人大惊失色，程之乐失神的瘫坐在椅子上，程之焕低声说道“长兄竟穿了先王御赐的银鳞甲”他一时脑子混乱继续询问“可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长兄为何会行此灭族之事？”

    “我听到这件事的时候本想去找太子殿下打探缘由，可是解语园里早已人去楼空，根本打探不到具体的消息。但是我从百姓口中听到了很多流言，其中有一条可信，程长兄回来是为了笑笑。”

    程之焕疑惑“这跟笑笑又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宣召入王城的么？萧凉难不成还能圈禁她，用她威胁长兄？”

    话毕，三人瞬间愣住。

    林衍兰递给他一个‘你猜的应该没错’的眼神。

    随后，三人恍然大悟异口同声说道“他要夺兵权！”

    程之乐起身询问“他拿笑笑威胁长兄就不怕长兄带着王军杀回来？”

    沉思片刻后的程之焕在正厅里来回踱步，说“若是长兄真带王军回都就顺了他的意，到时..九殿下便会给程家安一个‘谋反叛乱’的罪名，不仅轻而易举可以夺取军权，就连祖父手下的文官都会与程家划清界限归他所有。所以..长兄选择以程家长子长孙的身份一个人回来。”

    林衍兰说“没错，正是此意。”

    “可长兄是杀进王城的，这是大昭定国以来头一个敢这么进王城的人。无论是何身份总会让人忌惮、议论。若是有官员再弹劾长兄，恐怕性命难保”程之焕担忧的说道

    程之乐则淡定的说道“不，只要三殿下夺回王位，那长兄就是击杀叛军、定乱的功臣。现在唯一可以挽回局势的只有三殿下，若他领大军回都就是名正言顺的讨伐窃国贼子。”

    “可是还差了一样...”林衍兰提示道

    “先王遗诏！”程之乐瞬间目光坚定的看着院中的积雪“我要进王城”

    “阿姐！”程之焕立马冲到她的面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臂担忧的喊道

    程之乐抬手抚上弟弟的脸颊温柔的说道“我知道里面有多危险，所以...你必须要亲自回一趟离山军营。”

    “为何？”

    “就算没有兵符，王军也会认你‘永安将军弟弟’的身份，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带领他们在萧凉登位大殿开始前找到三殿下并赶回王都定乱。”程之乐挥手示意侍女，没多久侍女便拿着狐裘披风走了过来“记住，你只有一日的时间。”

    “云照的身手都要三日，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也要去！”

    侍女给她系好披风后主仆二人径直往府外备好的马车走去。

    林衍兰想到什么立马追上去大声喊道“等一下，乐姐”

    刚跨过门槛的程之乐回头看向他，林衍兰神情略微担忧的说“我担心笑笑的身体，还请乐姐先随我去趟药庐。”

    程之乐微微点头，随后二人便乘坐马车去了林家药庐。

    红着眼眶站在屋檐下出神的程之焕缓缓转过头看向屏后的那张圆桌，昔日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那张桌子却变冷冷清清。

    “来人，备马”

    “是”

    申时末，夜幕开始降临。程公府的马车径直撵过王城正门的血迹，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久久未散。

    马车越过正门紧接着越过第二道，直到在第三道门前才缓慢停下，在侍女的搀扶下程之乐端庄的走下木阶，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然后接过侍女手中的锦盒温柔的说道“你们回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去。”

    侍女微微行礼“是”

    一名太监弯着腰小跑了过来“九殿下暂时不能见程大小姐，但是姚将军有令请程大小姐移步内殿”说完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有劳”程之乐在太监的带领下向着太和殿款款走去。

    月光的照射下，她远远便看见屹立在道路中间那把反射着银光的断魂，距离越来越近，她清晰的看到上面残留的血迹。

    程之乐伸出右手指腹轻轻触碰着断魂的剑柄，眼角瞬间滑落一滴珍珠泪打在她的手背上。

    从进城开始，让她不适的血腥味也停在了此处。

    她看着断魂慢慢失了神，小太监连忙上前提醒“程大小姐？！”

    听到太监的声音，程之乐这才收手回神，她不舍的看向断魂然后步伐快速的迈上台阶。

    内殿龙塌上，陷入昏迷的程之笑脸色苍白全身都在冒着虚汗，嘴里还不停的唤着‘阿照’，跪在床边的侍女不停的绸巾给她擦拭着额头的汗珠。

    一盏茶后，龙榻上脸色煞白的程之笑突然睁开双眼紧紧盯着床顶一动不动，右腕处的经络线正在快速的向上往胸口处移动。随后，只见她瞳孔开始慢慢涣散，神智渐渐模糊。守在床边的程之乐看见妹妹如此失魂的状态立马愣住，她见过...幼时她的生母离世时就是这般景象：瞳孔涣散、神智消失，紧接着就是身体四肢冰冷、僵硬。

    这一刻，她宁愿是自己看错了、想错了。

    程之乐害怕的屏住呼吸，紧张的伸出右手食指颤颤巍巍放在她的人中探着鼻息。

    殿内瞬间安静的只能听到漏刻滴水的声音，一滴、两滴、三滴...

    程之乐察觉不到妹妹的鼻息，眼泪瞬间如泉涌般而出。慌乱之下，袖口掉落出一个药瓶在地上，那是林衍兰交给她的。她连忙上前捡起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就往程之笑的嘴里塞去，随后又取出袖子里林衍兰一同交予她的引魂香，趔趄的起身放置在床帐上的熏香挂炉里。

    片刻后，熏香炉里缓缓飘出的药缠绕在床榻里。

    林衍兰告诉过她，若是笑笑呈濒死之状一定要在她听觉消失前将她唤回来。

    程之乐伏身在床榻边紧紧牵着妹妹的手轻声唤道“笑笑、笑笑...”

    幻境里，程之笑一袭白衣披闪着墨发站在大雾环绕的断桥上，一道黑色的身影缓缓从雾里她走来，随后月光驱散大雾打在二人身上。

    月光下她看清来人的面容，欣喜的大叫道“阿照！”

    程之笑刚准备上前抱住他，却见云照退后几步伸手拦住她“小姐，您还不能走。”

    程之笑失落的垂下双眸“事情本就因我而起若我死了，萧凉就没有办法威胁长兄了。”

    “不，小姐，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程之笑不解的看着他

    云照温柔的说道“地牢...永安将军和遗诏”

    随后大雾四起，云照的身躯渐渐被浓雾覆盖，他笑着说道“小姐，我的时辰道了。往后...没有云照的保护，您一定要多保重。在云照的心中，您从来都不是河洛的祭祀官...再见了，程之笑！”说完云照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迷雾中。

    她刚想伸手拨开迷雾去寻找云照的身影，却突然听见周围传来阿姐空幽般的声音“笑笑！笑笑！”

    她环顾四周立马大声回应“阿姐，阿姐，我在这里，阿姐...”突然，程之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停在原地，随后用力坠入深海之中，她努力挣扎着向往水面浮去，可越是挣扎沉的就越深。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一道身影跃入水中向她拼命游来，她缓缓睁开双眼看向远处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眸“第一..秋！”

    没多久，床榻上的人突然一口气喘了过来，瞳孔也开始慢慢聚焦。

    程之乐听见妹妹的呼吸声连忙起身轻声喊道“笑笑！”

    程之笑虚弱的转过头看向床榻边的模糊身影“阿姐？”

    喜极而泣的程之乐哽咽的说道“是...是阿姐，笑笑你总算缓过来了。”

    程之笑使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想起身，程之乐立马上前摁住她“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别乱动。”

    “阿姐，云照呢？”程之笑想起刚刚的梦境，心如绞割般的疼。

    “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

    “他这几天没有回府里报平安么？”

    程之乐微微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