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

    昏迷了三日的程之笑慢慢睁开双眼，随即映入眼帘的是捂嘴哭泣的阿姐、安静坐在一旁的二哥和给自己把脉的林衍兰，她微微张嘴“阿..姐”

    程之焕听到虚弱无力的声音传来，立马起身立在床榻边。而程之乐也立即俯身上前哽咽的询问“笑笑...笑笑，你终于醒了”

    林衍兰轻轻扶起她倚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端起一旁刚熬好的汤药准备喂她，程之乐哽咽的说“你扶好她，我来吧”

    “好”随后林衍兰将碗递给了程之乐。

    程之乐温柔的过滤着里面的热气然后舀了一勺汤药缓缓往她嘴里喂去。三人什么都不问，等她想说了自然会说。

    喝了几口后，程之笑突然有些反胃将刚喝下的汤药吐了出来。程之笑浑身无力的倚靠在林衍兰身上，程之乐心疼的大把掉着眼泪眼睛都微微红肿，她用手帕给妹妹擦拭着唇瓣上残留的汤药。

    程之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的说道“阿姐..我没事，别..别哭了，再哭林长兄就不要你了。”

    程之乐相信林衍兰的医术，只要他说笑笑不会死就一定不会死。只是她心里还是很难过，明明当初那么活脱、安康的妹妹怎么会被萧允折磨成这样，随后她也用笑容回应着小妹的安慰“嗯，阿姐不哭”

    没多久，程之笑将汤药喝了个干净，可舌苔上的苦感久久不散。程之焕立即伸出一块用油纸包裹的蜜糖递到她嘴边，他用冰冷的神情和语气掩饰着心中的痛苦“吃吧，还是你爱吃的那家”

    程之笑慢慢将蜜糖含进嘴里，瞬间她嘴里汤药残留的苦感全都被这颗蜜糖化去。这不仅仅是一块普通的糖，它代表自己终于逃离了那个如牢笼般的王城，是的...她自由了。

    一道身影突然闯入，林衍兰和程之乐意外的看着门口的人随后程之乐拍了拍挡住小妹视线的程之焕用眼神示意着他的身后。

    程之焕疑惑的转过头看向门口那个气喘吁吁身穿黑红相间常服的熟悉身影，他一改刚刚的冷漠露出了偷笑的表情看着床榻上的妹妹。

    然后向她挑了个眉示意她看向门口，随后程之焕双手抱怀走到长姐的身后让出视野。

    程之笑疑惑的视线从二哥的脸上缓缓落在立于门口处手扶门框之人。她惊喜的看着来人眼眶逐渐湿润，瞳孔里清晰的脸庞也因泪水的覆盖而变得模糊，直到眼泪溢出眼眶，她才又看清他的脸。

    那双熟悉的灰色眼眸依旧如春天初遇那般一样的明亮、罕见，程之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言语，只能流着珍珠大小的眼泪表达着心里对他的思念与愧疚。

    第一秋看着如此消瘦病态模样的程之笑，心里忍不住的疼。

    他红着眼眶走向她，三人也识趣的将空间留给二人。

    第一秋大步上前接替林衍兰扶着她倚靠在自己怀中，三人临走时还帮他们关上了房门，第一秋紧紧抱着怀里的人“南南，你瘦了”

    她笑着虚弱的说道“是啊，待在不喜欢的地方怎么会不瘦呢？”

    第一秋轻轻抚摸的她的手臂“若是半年前孤出使大昭就与你相认，你就不会这样了”

    “不怪你...是我选错了人....”

    第一秋实在不放心将她留在大昭，他怕下次再见后会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害怕了“南南，孤带你回西周可好？”

    “嗯，我们..回西周”随后程之笑抬手示意第一秋取出床榻里边的锦盒。

    他打开锦盒拿起里面的红色卷轴缓缓滚动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程之笑咳嗽了两声然后虚弱的说道“第一秋....我想听你亲口念给我听”

    第一秋连忙抬手擦掉脸上快要落下的眼泪轻声说道“好”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鴻筏，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今，西周太子第一秋立书为证，伏愿娘子..程之笑，喜乐千秋，共享...山盟。”第一秋略微哽咽的温柔念着婚书的内容。

    这一刻，程之笑终于明白什么是爱了，可惜..一切都明白的太晚了。

    蚀骨钻心的疼从胸口传来，程之笑大口咯着污血随后又昏睡过去。第一秋再也克制不住眼泪任由它肆意流淌，他手忙脚乱的对外面大喊“林衍兰！林衍兰！”

    一直守在外面的三人听到里面的呼喊声急忙推门而入，林衍兰看着眼前的一幕立马冲到床榻边给程之笑把着脉搏，片刻后他长叹了一口气安慰第一秋“她没事，吐得都是毒血。”

    “那她怎么...”

    “无碍，笑笑只是太过虚弱睡着了。”

    第一秋听到这话才放下悬着的心，他将怀里的人轻轻放躺在床榻上继而转身对程之乐说道“有劳长姐为南南换个衣物。”

    程之乐微微行礼“好”

    第一秋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昏睡中的程之笑然后往屋外走去，林衍兰和程之焕紧随其后也离开了房间。

    他不安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突然飘起的雪花，心中恨不得立刻杀了萧允。

    林衍兰知道他心中的不安也了解他的担忧，自己何尝不是与他一样的心境，在他心中笑笑就是他的亲妹妹，他怎么会忍心看着她受如此折磨“放心吧，我说她死不了，她就死不了。”

    “此毒可能解？”

    “解不了，但是我可以稳住她的心脉”

    第一秋沉思片刻还是决定问出心里最想问却也是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南南她..还可以活多久？”

    “一年”

    三人的心里瞬间如同刀绞，第一次..第一次从第一秋的眼里生起了恨意与杀意“萧允！我一定会杀了你。”

    这时，云照走了过来向三人微微行礼“云照参见太子殿下，二公子，林二公子。”

    第一秋失落的开口“免礼吧”

    云照走到屋檐下突然对第一秋跪下乞求道“殿下，如今只有您可以救小姐了”

    他诧异的看向云照“什么意思？”

    “降娄王后的心脏”

    “你如何得知我西周的秘密？”第一秋严肃的询问云照

    “这几日，属下回了一趟月照崖查遍了族里的古籍。最后终于在一本手札中找到了可以救小姐的方法”

    第一秋问“《河洛手札》？”

    “是，上面记载了白祭祀官还有个姐姐，当年她叛出河洛嫁于西周王第一祁，在祁王离世时降娄王后刨出心脏殉情。而那颗心脏也被当时的西周太医院院令施朗用特殊手法保存了下来安放在了西周王陵”云照哀求的眼神看着他继续说道“殿下，求您..救救小姐吧。”

    第一秋沉默不语，片刻后扶起地上的云照，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救南南。”

    三人面露喜色向第一秋弯腰行礼个大礼“多谢太子殿下。”

    第一秋走到院落中抬头感受着雪花落在脸上的冰凉感，他抬起右手缓缓抚上胸口低声说道“南南，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林家后院里林衍兰、程之焕二人坐在凉亭中没日没夜的守着身后的房间。而第一秋也一直守在房间里对她寸步不离，他只有守着她心里才安心。

    这几日程之笑中途也醒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喝上一碗汤药再进点食继续昏睡，手腕处的伤口结痂后再划开总共反复了四次。

    程之笑的脸色也终于因为林衍兰的医术、第一秋的细心照顾而红润了许多。

    明日就是上元节，每年的上元节程之笑都会拉着大家一起上街游玩，哪里热闹哪儿就有她。

    夜晚，第一秋坐在床边紧紧握住程之笑的右手目不转睛看着她“南南，明日就是你最喜爱的上元节了，孤带你去崇明街上看人家卖艺杂耍如何？你不是最喜欢看这些了么？孤还听说今年的崇明街比以往更加热闹，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没有关上的窗户突然吹进了一阵冷风，雪花随着风落进了窗边的梅花盆栽里，第一秋感觉到一丝寒意后起身走向窗户将它用力关牢。无意间，他看到草木萧疏的盆栽里竟长了一颗极其不易被人发现的梅花花苞。

    第一秋看的出神，突然身后传来他期盼已久的声音“太子殿下”

    他惊喜的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精神许多的程之笑，忍不住心里的激动大步冲上前用力将她抱入怀中。

    程之笑回拥着这个让她措手不及的拥抱，这是第一秋第二次不顾礼节的触碰她，上一次还是当年在泉州食肆里她答应长大后嫁给他时，他激动的牵着自己的手，那时候的心跳加速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她也才明白自己喜欢的人是第一秋，从来都是。

    程之笑努力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和他身上散发的体香，如同开春时的槐花香是那么的让人心旷神怡“殿下，你可要说话算话哦”

    第一秋松开双手疑惑的看着她

    程之笑温柔的说道“你刚刚不是说了么？带我去上元节”

    他红着眼眶激动的点点头，随后程之笑又像幼时一样扑进他的怀中，而这一次他终于可以不用顾及男女之别，以夫君的身份紧紧拥抱她了。

    此刻的二人，如同当初她在源湖边嬉戏玩闹，他坐在岸边的亭中喝茶时一样的平静、幸福。

    第一秋希望这样的时间久一点，再久一点....

    端庄雅正的林衍兰此时端着药汤推门而入，猝不及防的闯入打破二人之间的平静。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端着药汤上前调侃着二人“你俩怎么脸色都这么红，来让我把把脉，看看是不是高热？”说完就伸出双手一手一个的把着二人的脉搏“嗯，哪儿都好~就是这心脉...跳的有点快啊”

    第一秋看着说话大喘气的林衍兰恨不得在他胸口打上一拳。

    程之笑微笑的看向林衍兰“林二哥哥别再拿我们打趣了”

    林衍兰将汤药端给第一秋打趣的继续说道“你们已经写下婚书你现在可是人家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这下可逃不掉了哦”

    程之笑眼神疑惑，他怎么知道婚书的事？随后林衍兰读懂她的眼神笑了一下解释道“你昏迷的时候，我跟你阿姐和你二哥都看过了。”

    随后林衍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第一秋温柔的给她喂着药不免感叹道“看着你俩的相处总给人一种盛世太平的模样”

    他转而对程之笑嘱咐道“你的身体现在没什么大碍，饮食方面我也嘱咐过小盒子以后她会看着你”

    “嗯，我昏迷这段时间王城中可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秋愣了愣继续手里喂药的动作轻声说道“你是担心萧允？”

    程之笑微微点头“我好像误会了他”

    林衍兰看着愧疚的程之笑继续问道“你为何身中剧毒？”

    “是我自己下的”

    程之笑喝完汤药后倚靠在软枕上，第一秋随即放下空碗给她整理了一下被子，继续解释“每天都会有姜御医为萧允把平安脉，只有‘净髓毒’沾上一点就能使中毒之人身体软弱无力，十二时辰后会如同生命枯竭般自然死亡。但是这个毒只能以人体做容器....”

    第一秋没想到她为了杀萧允会这么不顾一切“杀了他之后...你呢？”

    “我也会死..这是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