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之笑看着如此坚定的第一秋微微点头。

    小二也识相的在二人交谈后将饭菜上齐，随后二人也开始动筷准备先填饱肚子，程之笑连续对一道菜夹了三次，第一秋见状问她“你可是爱吃这道菜？”

    “嗯，还蛮好吃的”

    他心里默默记下了她的喜好

    用完午膳后程之笑想去源湖玩，第一秋也就顺着她带她去了湖边，正午时分太阳有点晒人，第一秋就让赤尧去买了把伞给她撑上。

    她在湖边玩水抓鱼，他就坐在亭子里喝茶静静的看着她玩闹，她玩累了就会上岸喝一口他倒的茶水，他会趁她休息的时候用袖口给她擦一擦额头的汗水和脸上的湖水，宛如一对恩爱有加的青梅竹马。

    夜幕降临时她就会安静坐在他旁边给他描述着夜晚的景色，她不知道其实他看得见，但是在她口中的景色失了凄美多了些许春风般的温暖。

    二人的相处犹如岁月静好与北陵的战乱成了鲜明对比。

    再后来她也慢慢开始带着他闯祸了。

    隔壁街的小孩无缘无故的欺负街上的流浪动物，她就会上去制止，若是人家不听，她就会将人家暴打一顿，而第一秋则安静的靠着墙边看着她揍人，直到人家哭着喊着‘错了以后不敢了’她才离开。有时候她揍人时会被人家的大人看见，她就会拉着一旁的第一秋掉头就跑。

    她还会带着第一秋见识她在王都时的‘恶’性，每次闯完祸第一秋都会带她去食肆饱腹一顿，下午二人再继续‘作恶’。

    就这样持续了半年多，第一秋无限宠溺着程之笑，而程之笑也越发依恋第一秋。

    她今日又准备出门带第一秋去玩，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从程府的马车上下来一个人，她定睛一看是阿姐程之乐，程之笑立马喜笑颜开的扑进来人怀里“阿姐~”

    程之乐拉开怀里的人摸着她的头温柔的说道“这两年可还闯祸？”

    她乖巧的摇摇头“阿姐，你怎么来泉州了？”

    程之乐牵着程之笑的手往府内走去“阿姐来接你回王都啊”

    二人走到后院程之乐对着眼前年迈的背影微微行礼“阿乐拜见祖父”

    程公正在后院修剪他种植的花花草草听到身后的声音缓缓转过身，甚是愉悦“阿乐怎么来离山了？可是来陪我这个老人家的？”

    程之乐缓步上前扶住程公的胳膊往亭中走去“祖父，这次来我是要接笑笑回王都的”

    “林二公子的身体好了？”

    “嗯，半年前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现在大夫说已经痊愈了。”

    程公看向一旁的闯祸精“回王都后可不能在折腾你林二哥哥了”

    程之笑微微点头

    程公又询问一旁的程之乐“什么时候启程？”

    “今日，长兄十日前从北陵回来了很想念笑笑，月末长兄又要回北陵所以我想尽快接笑笑回去。”

    “也好，那就回去收拾东西去吧”

    “是”

    程之笑看着给她收拾东西的阿姐心里很难受，她不想回王都了

    “阿姐，我...不想回王都”

    程之乐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坐在自己身后的小妹上前询问“为何？”

    “我想陪着祖父”

    “说实话”程之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谎言，祖父只会关着她，刚来泉州的那半年隔三差五的让人送信回王都询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每次都抱怨祖父将她管的太严。

    “我在这里有一个朋友，我不想跟他分开”程之笑低头红着脸羞涩的说道

    程之乐看到小妹微红的脸低头询问“是公子？”

    她点点头

    “那你可以让他来王都找你啊”

    “可是他不能去王都”

    程之乐瞬间明白了“他是西周人？”

    “嗯”

    她没讲话，起身继续给小妹收拾着行李。

    程之笑疾步上前焦灼的说道“可是他真的很好”

    “笑笑，他可知道你的身份？”

    程之笑听到这话瞬间愣在原地，她从未告诉过小纪哥哥她住哪儿，他为何会知道来程府找她，但是这两年里他也确实未曾通过她打探大昭的消息，所以她很确定小纪哥哥不是坏人。

    “他不会是坏人”

    程之乐转过身坐在床边看着还小的妹妹严肃的说道“笑笑，你还小，可能会分不清好人和坏人，但是西周人我们不可以跟他们来往，知道么？父亲和长兄如今都在守着北陵，倘若被圣上发现程家人与西周人交好，父亲和长兄怎么办？祖父怎么办？”

    程之笑微微点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坚信小纪哥哥不是坏人，她相信他。

    “阿姐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说完程之笑掉头就拎着裙摆往府外跑去。

    程之乐也没喊住她，无论如何总该与那人告个别。

    节气食肆

    正好是午时用饭的时候，人来人往的食肆里极为嘈杂，第一秋已经坐了一上午都没见到程之笑的身影，他刚起身准备去程府找她就见她匆匆跑了过来，程之笑双手撑在桌上大口喘着气，第一秋拿起桌上的杯子倒了杯水，她接过一饮而尽。

    “发生何事了？”第一秋缓缓开口

    她抬头看着蒙着眼睛的第一秋，鼻子突然一酸眼泪立马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第一秋的腰，在他怀里哽咽着“小纪哥哥，阿姐来接我了，今日我就要回王都了。”

    第一秋不知道分别会来的这么快，愣在原地蒙着丝带的眼睛也微微泛红，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的南南”

    “可是我不想跟你分开”怀里的人已经哭成了泪人，第一秋从怀里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看着她抽泣的模样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南南，你还记得半年前你答应过我什么么？”

    程之笑使劲点点头，委屈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滴在了第一秋的手背上，他蹲下伸手轻轻的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的说道“南南，你在王都等我可好？”

    “嗯，小纪哥哥，我一定会在王都等你”

    程府的马车行驶到了食肆门外，程之乐掀起窗帘喊道“笑笑，我们该走了”

    程之笑依依不舍的看着第一秋缓缓松开拽着他的手往后退去“小纪哥哥，你千万别忘了我，我在王都等你来娶我。”

    第一秋红着眼点点头

    “小纪哥哥，我闺名叫程之笑，住在王都崇明街上的程公府，你要记得给我写信啊。”程之笑站在马车旁边的阶梯上对着食肆内的人大喊着，随后被程之乐轻轻拉进了马车。

    第一秋追出门外看着渐渐远离的马车背影缓缓摘下脸上的绸带，他也早已哭成了泪人，灰色微红的眼眸看着远去的车影轻声说道“对不起南南，我骗了你。我本名为第一秋，是西周的太子，你等我，我一定会去王都找你。”

    解语园

    程之笑从幼时的记忆中清醒，愣了愣看向眼前的第一秋，紧紧盯着他那双灰色的眼睛“第一秋...纪源秋..你真是..小纪哥哥？”

    她顿时眼泪流出眼眶紧紧抓住第一秋的手打量着他那双眼睛“可你不是...”

    第一秋温柔的眼神看向她“是瞎子...是么？我从来都不是瞎子，那时候是跟小辞去玩的，我怕被人认出身份就将眼睛遮住了”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我是担心的我身份会让萧怀疑心你们程家，也怕你会因为我的身份而与我疏远，对不起啊南南”

    程之笑微笑的摇摇头“可你后来为什么不给我写信了呢？”

    第一秋扶着程之笑坐下为她整理一下额边的碎发，随后缓缓提壶倒了两杯茶“给你写完第一封信后，没多久西周再次出了叛乱，父王与舅舅各自领兵出征，所以我必须承担起储君的身份，等战乱彻底结束后我想来找你可母后说还不是时候正又赶上奸臣内乱，一结束我就以西周使臣的身份来大昭找你了。”

    他伸手给她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还记得分别时的那天，在节气食肆里，你也是这样哭着让我不要忘记你，而我也是像这样给你擦眼泪。南南，我应了当年之约来大昭娶你了，可为何...你不愿意嫁给我了呢？”

    程之笑低头不语，为什么在自己放弃他的时候，他才来。

    她的视线缓缓落向他腰间那块罕见的玉佩才想起来，幼时每次他来见自己，都会佩带在身上，有一次还不小心磕碎了一角，他都没责怪她，可为什么她就是没有注意到呢

    她眼含热泪缓缓取下他腰间的凤佩，又随手取下自己腰间的凰佩，将两块腰佩合在一起“原来，你早就告诉我你是小纪哥哥，是我粗心竟没发现”

    程之笑又像幼时那样扑进第一秋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对不起，小纪哥哥，对不起。”

    他哄小孩似的轻轻拍打着程之笑的背“我的南南啊真的长大了，都成了大昭的小魔王了”

    第一秋眼神锋利的看向桌面，突然严肃的询问她“南南，你是真的想嫁给萧允么？”

    程之笑缓缓起身坐直不安的用手揪着衣袍，缓了片刻她抿了抿嘴唇试探性的询问“小纪哥哥若我执意嫁于萧允，西周会对大昭出兵么？”

    第一秋摇摇头随后温柔的对她说道“南南从来不是两国的战利品，我答应过你，不会做伤害大昭百姓的事。”

    她微微点头随后语气请求道“小纪哥哥，你可不可以...放弃圣上的赐婚？”这一刻他的心就像被刀狠狠捅了一般，十一年所积攒的爱意、思念、坚持，瞬间没有了任何意义

    犹如从光明坠落深渊一般，甚至没有可以始他攀附的藤蔓，就这样没有希望般的坠落。

    “所以你真心的...想嫁给萧允？”他紧紧握住桌上的茶杯手指指节瞬间泛白

    “我答应过萧允，要帮他找到杀害恒公的幕后凶手。”

    “可你也答应过我的”

    “这件事始终是我的不对，我会亲自向西周赔罪，只是...小纪哥哥我们现在都长大了。你可以选择求别的王公贵女，不用为了坚持当年的约定~”

    第一秋没有解释自己是因为喜欢她，才想要娶她。

    他微微颤抖的左手举起茶杯，尝试用茶水来掩平心中痛苦的感觉。

    片刻后第一秋放下茶杯玩笑性的试探她“你为什么要嫁给萧允？喜欢他？”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所有人都问自己是不是喜欢萧允，她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只是觉得萧允一个人背负着太多，她始终无法忘记当年遇见萧允时，他孤身一人处在星空下落寞的背影、无助的眼神。

    所以...她想留在萧允身边陪着他、帮助他。

    程之笑缓缓起身，退后一步双膝跪地低头行礼对着眼前的人说道“对不起，太子殿下，肯请您放弃这旨婚约，我...不愿意”

    ‘小纪哥哥，你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你的储妃应该是从一而终坚定选择你的人，是我先放弃了你，所以....我配不上你’

    第一秋转过头锋利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灰色的眼眸瞬间微红，冷漠的微张薄唇“你既唤孤为太子，若孤执意要你嫁呢？”

    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抓握住纱裙忍着眼泪坚定的说道“若为了两国和平...我无力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