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之星20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些沉闷。
隋星跟在德兰身后默默走着,德兰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二人就这样保持着一种莫名的默契,直到德兰再次开口。
“你还能听到那道声音吗,孩子?”
说这话时,德兰没有回头。
隋星没有体会出德兰问这话的用意,因此他给出的回复非常谨慎、简短:“没有,爸爸。”
德兰似乎没有感到意外:“这样吗?”
“嗯。”
气氛再次陷入沉默,直到二人来到了德兰不久前施展的神术范围边缘,将要再次进入树林之际,德兰才回过头看向隋星:“西德他……”
“……算了,我们回去吧。”
德兰话没说全,改口道了句,脸上再次恢复了平静的神色,让隋星难以猜测其心思。
隋星总感觉德兰似乎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他心中有些不安,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很讨厌这种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的感觉,但他无能为力。
隋星看向握紧的拳头。
他缺少力量。此刻的他,在奈亚和德兰的面前都柔弱得仿佛刚出生的婴儿,根本无法主宰自身的命运。
与安迪不同,他是幸运的,邪神意志已经将打开变强之门的钥匙交给了他。隋星早就下定了决心,只要他能摆脱掉即将发生的危机,就一定会不择手段地收割一切可用的灵魂来提升自身。
他可不想再体验一次死亡的滋味了。
在那之前,他需要确认德兰对他的态度。
“爸爸,刚才发生了什么?”隋星试探着问道,“您的脸色看上去不大好,您还好吗?”
德兰闻言,似乎没想到隋星会有如此一问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事,只是那具外神的化身有些不好对付。”
德兰在隐瞒些什么。
隋星立马做出了判断,心中微微一沉。
他费力从一簇灌木中挣脱出来,用一种颇为害怕的口吻说道:“如果我们再遇到奈亚该怎么办?”
德兰道:“我会保护你,为你争取时间逃脱。”
隋星接着问:“那爸爸怎么办?”
德兰这次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几秒后才说道:“我会保护我的家人,无论任何代价。”
说着,德兰手上的戒指再次化为银白大剑,被其握在手里,挥砍着前方的灌木与树杈。
有德兰在前方开路,隋星走起来倒是方便不少。
现在西德生死未卜,没有西德带路,加上地形的变化,让隋星与德兰没能找到来时走的那条相对平坦的道路,二人只得从树林中横穿而过,隋星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树枝刮出了好几道口子。
隋星对此恍若未觉,通过刚才的问题,他已经能确定德兰对他的身份产生怀疑了!
德兰的回答在隋星听来,更像是一种警告与威胁。
至于为何没有直接戳穿隋星的身份,大概是德兰此刻处于较为虚弱的状态,想着回去和安一起处理隋星的问题。
隋星叹了口气,他觉得脑门上又浮现出来个“危”字。
不过,这已经算是他能够接受的结果了,起码他没有被德兰直接斩死……之后等见到安,隋星可以再想办法说服她一次。
可惜,隋星还是白想那么多了。
“嗯?!”
走在前面开道的德兰突然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闷哼,手中大剑轮了个圆,直接垫步转身,瞪着隋星一剑劈出!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没等隋星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的身体就被德兰一手拽起并丢向身后。
“跑回小镇!安迪!”
德兰的怒喝让隋星反应过来,他从地上狼狈地爬起身子,二话不说就往前跑去,直到已经跑出了几步,他才快速向身后望了一眼。
这一眼就让他心跳陡然加速,跑得更快了。
在他先前站立的位置,一个满头触手的怪物正与德兰激烈地交锋着,德兰手中的银白大剑已经不见其踪影,被德兰舞成了数道银光、水泼不进。
即使如此,德兰也只是将将抵御住了那触手头怪物的攻击。
那怪物身上挂着几片黑色破布,五官被触手遮掩,即使如此,隋星也是认出来了它的身份。
又是奈亚!
隋星不再观望,回头专心致志地跑着。
他遍体生寒,刚才若非德兰阻挡,他肯定又要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奈亚给杀了!
奈亚虽然在跟德兰打着,可刚才那一眼,隋星能明显感觉出来,奈亚身上的杀意有一部分明确指向了他。
这与之前不同,那时的奈亚还没有如此明确地流露出要杀死他的意志。
隋星暗骂一声,他可算搞明白这前因后果了:肯定是奈亚跟德兰说了些什么,让德兰不小心暴露了安迪口中“那道声音”的存在,奈亚这是再度盯上他了!
轰!
身后又是一道雷响,不过这一次无论从声势还是威力来看,都比之前弱了不少,德兰已经到极限了,奈亚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封锁,追上来把他隋星杀死。
“我不会,又要死了吧。”
隋星玩儿命地跑着,心中浮现出这么一个念头。
也就在这时,他周围陡然爆发出了剧烈的光与热,随后,无穷无尽的火焰占据了他的视野,将他的身影吞噬。
……
在隋星开溜的同时。
奈亚一边攻击着德兰,一边用颇为嫌恶的语气说着:“猪猡就该好好地待在猪圈里,接连妨碍我,看来你是真心求死。”
德兰全力防守着,他甚至都没有体力进行还击,更不可能回应奈亚。
在攻击再次被德兰挡下后,隋星的身影已是彻底消失在灌丛树影之间,奈亚的语调变得冰冷:“很好,那我就满足你!”
这么说着,奈亚却不再攻击德兰,而是朝后跳开。
在空中,它的形象竟然再度改变。
这一次,奈亚由一个满头触手的人形怪物转变成了一具漆黑无面的幽影,然而它仍然具有着实体,当它落地时,脚下的枯枝尽数被其踩断。
在完成转变后,它立刻俯身前冲,一拳打向德兰。
在它的拳头击出之时,手上与胳膊上浮现出许多莹蓝色的扭曲文字,德兰虽然看不懂那些文字,但是在那不断扭曲移动的文字上,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恶毒邪恶的气息。
德兰不敢大意,压榨着肌肉中残存的力气,将剑身横拦于身前,试图阻挡下这道攻击。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奈亚的拳头穿过了剑身,就像不存在一样,在德兰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轻飘飘地打在了他的胸口上。
德兰并没有胸膛遭到锤击的感觉,但就在奈亚的拳头触碰到德兰胸口时,奈亚手臂上的扭曲文字尽数“游”到了德兰的身上!
“呃!”
德兰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极度扭曲起来。
他只来得及用所剩无多的精神力引导出一道雷霆劈下,就捂着胸口跪倒在地,痛苦地弯下腰身,将额头抵住地面。
那些泛着蓝色光芒的扭曲文字似乎越来越多,渐渐从德兰的胸口往身体各处蔓延,很快就攀上了他的脖子,开始朝面颊扩散。
“你……做了……什……”
德兰痛苦地问道。
“你心知肚明,不是么?”
奈亚此时已经变回了隋星熟悉的模样,只是身上的西装破烂得近乎无物,它此刻跟赤身裸体没有什么区别,露出肌肉线条明显的干瘦身躯。
它一脚踩在德兰的头上,缓缓碾着,德兰的面部被迫与地面挤压,血很快就流了出来,他的鼻梁骨已经断裂了。
“这就是你口中的‘污染’啊,这种滋味美妙吗?奥尔的信徒?”
奈亚斜眼俯视着德兰扭动挣扎的身形,桃花眼中一片冰冷,“你也可以称为,真神的恩赐。”
“啊……啊!”
德兰此刻已经无法组织言语,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闷哼。
他能明显地感受到身体在被快速污染着,身上被扭曲文字覆盖之处,正在发生着扭曲、诡异的转变。
他,战争之神的高阶神眷者,竟然被奈亚用一种恐怖诡异的手段,强行转变成了外神的眷属!
不,甚至连眷属都算不上,奥尔给予的赐福正在被转化着,德兰的力量没有消散,而是被同化成了奈亚的力量!
德兰像是一根燃尽的蜡烛,只要同化完成,他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他的身体将化为扭曲的肉块,而意志也将被外神的堕落玷污。
“这一具化身相当于是废了,不过,在吞噬掉你体内的奥尔神力后,倒也够支撑到杀死那个人了。”
奈亚不满地说着,脚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骨裂的可怕脆响随即传出。
“嗯?”
这时,奈亚眉头一皱,微微低头,正眼看向被它踩在脚下的德兰。
“安……迪……”
德兰用尽全力嘶吼着,双手摁在地面上,被文字占据大半的身躯竟然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顶着奈亚的压力,一点点从地上撑了起来。
他的面部在不停地流血,一缕缕血流混杂着口水淌到地上。
“啊——”
德兰大声喊着,身形猛地站起,将奈亚逼退了两步。
他的五官被地面摩擦,已是血肉模糊,眼睛结构已经被破坏,双目失明,两道血痕从其眼眶流下,看着异常恐怖。
但奈亚知道,德兰的灵性还在牢牢封锁着它,德兰的意识还能清楚地“看见”它。
“有点意思。”奈亚的声音不含丝毫情感。
“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德兰含糊不清地喊着,朝奈亚冲来,浑然无视了身上文字的压制与肉体带来的巨大痛苦,拳脚就跟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攻击着奈亚。
“真是……狼狈啊。”
奈亚嘲讽了一句,身形微微一晃,便闪过了德兰的攻击,让后者踉跄地前冲几步,扑倒在了地上。
德兰状若疯魔,从地上爬起,就想继续攻击奈亚。
“我没时间陪你玩。”奈亚一脚踹向德兰腹部,德兰弯腰吐出一大口黑色血液,仰面倒在地上。
血液溅射到碎石上,竟然如强酸一般,将石头腐蚀出一缕白烟。
奈亚不给德兰再次起身的机会,一脚就将德兰的身体踩回了地面,并顺带踩断了他的好几根肋骨。
德兰这下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口中流出许多黑色血液。
“到此为止。”
奈亚说着,微微抬起脚掌,就要再次跺下。
不过,未等其有所动作,周围的空气就变得活跃躁动,在极短的时间内,巨大的热开始汇聚。
接着,耀眼的火焰点燃了这一片土地,一切化为火海,如同人间炼狱。
奈亚的这具化身也没能幸免,它的身上同样有火焰直接燃起,身躯在短短几秒内就被焚烧成灰。
“这是……艾勒门特……”在头颅即将被烧光的时候,奈亚喃喃自语道。
随后,这具化身存在的痕迹就被火焰烧了个精光。
奇异的是,德兰的身躯却没有受到火焰的烧灼,在德兰的面前,爆裂的火焰展露出了柔情的一面,非但没有破坏掉德兰的身躯,反而将其身上快速扩散的文字压制住了。
如果隋星在现场,见到这一幕,以他比普通人沉稳得多的性子,恐怕都要喜极而泣了。
这是元素之神艾勒门特的火相眷者才能引动的火焰,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寥寥几人可以做到;而在这附近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只有一个人。
安迪的母亲,德兰的妻子,安·桑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