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

    武义仿佛承受了莫大的压力，半晌吐出两个字。

    “孔氏？郓城孔氏？招远孔氏？这两户倒也是地方大族，但是..”

    方大猷尤未反应过来。

    “曲阜孔氏！”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武义打断。

    “曲阜孔氏？衍圣公？！咳咳咳咳…”

    方大猷这次终于反应过来了。

    然后便差点被口水呛死。

    “孔氏盘踞曲阜，数十代人的积累不可计数！只需取其半数，不，一成家产即可解大人之忧！相信衍圣公定然非常愿意为大清解囊相助！”

    话既然已经说开，武义也就没有什么藏着掖着了。

    “这..这..孔氏在山东树大根深，在天下士人心中更是地位超然拔群，贸然动之，恐事有不成反遭其噬！”

    方大猷还是有几分政治眼光的。

    以多尔衮为首的满洲贵族虽然内心防备、鄙视汉族士绅，但明面上却表现出尊重、拉拢的姿态。

    衍圣公自然是拉拢的重要对象之一！

    “报！杨将军自兖州送来军情急报！”

    正在这时，杨彘的信使突兀到来。

    “速传！”

    方大猷担心兖州有什么变故，不待传信兵进门当即匆匆走了出去。

    “大人，攻占济宁州后，我等在伪明朱敏铖府中搜获书信若干。杨参将不敢做主，命小人全数送来！”

    传信兵将包裹恭恭敬敬地递给方大猷。

    “呵，朱敏铖小儿果然胸无大志！”

    方大猷随意翻了几封，发现是朱敏铖与清廷的书信往来，从其中的内容可以看出朱敏铖并无意与清廷对抗，但也无意投效，只想做自己的一方军阀。

    又翻了几封，他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呵，本官还是对这些人太好了！”

    说来讽刺。

    这些信正是山东官绅两面下注、摇摆不定的证据。

    同样内容的信件方大猷也收到过不少，其中一些的内容不敢说是大差不差，那基本上一模一样！

    “衍圣公！”

    看到最后一封，方大猷的脸色当即变得铁青。

    在这封信里，衍圣公孔胤植将清虏骂成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碎、关外野猪，更是将投效清廷的汉人士绅比作猪狗不如的畜生，指天立地发誓孔氏绝不投靠清虏，誓与清廷及其走狗斗争到底！

    “彼其娘之！”

    方大猷的拳头硬了。

    “大人，此事尚有蹊跷！朱敏铖既已离开，为何独独将这些书信留下？此獠恐是在故意离间大人啊！”

    武义连忙劝谏。

    “哼，只怕朱敏铖离间是真，这些信件也是真！”

    这么浅显的伎俩，方大猷自然看得出来。

    而且他也没有说错，这些信件确实都是真的！

    “可恶！这些人表面投效大清，背地里却与伪明暗通款曲！来人，将他们全数抄家！”

    既然罪证在手，方大猷自然不会手软。

    然而这最后一封信件拿在手里，他却感觉很是烫手。

    “武义贤弟，此事由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你带上本官的手书和印绶前往曲阜，就以此通敌书信为由，向孔府索取100万两！”

    斟酌再三后，方大猷终究下定了决心。

    “末将领命！”

    武义当即应诺。

    “切记只索要100万两即可，尽量不要跟孔氏产生冲突！若是事有不可为，少要些银两也是可以的！”

    最后时刻方大猷终究是怂了，他拉住武义低声交代道。

    “大人放心，末将心中有数！”

    武义点点头，声音沉稳有力。

    不把孔氏连根拔了，对不起手中的大清山东巡抚印绶！

    “既如此，本官就放心了！”

    方大猷亲自为武义牵马执轡送他出门，目光中尽是满意和安心。

    ……

    两日后，曲阜衍圣公府。

    “老爷，不好了！清军来了！”

    一名家仆神色仓皇地冲进内院。

    “来人，掌嘴！”

    孔胤植见状脸色一沉，立刻命令道。

    当即有两名健壮的仆妇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家仆，另有一名管事上前熟练而优雅地抡起了巴掌。

    “啪，啪，啪..”

    一时间巴掌声不绝于耳。

    挨打的家仆死死闭紧嘴巴，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

    孔府规矩极严，即便是他这样能够进出内院的高级家仆，因为违反规矩而被打死也属常事。

    “说吧，什么事？”

    约莫打了二三十下，孔胤植这才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端起茶盏，悠悠吹了口气。

    家仆忙将嘴中血液咽下，跪在地上说道：

    “清兵来了约莫两千人，将府邸团团围住，有人想要闯出去，被..被当场斩杀了！”

    孔氏府上的奴仆平时里刁蛮惯了，见兵丁堵住府门，当即打算强闯出去。

    不曾想在这曲阜地界上竟然真的有人敢对他们动手。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早点说？！”

    孔胤植怒极。

    “来人，将他乱棍打死！”

    说罢不理会身后的苦苦哀求，当即向着门外走去。

    “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一千多年来，只有孔氏欺压别人，何时有人敢堵着孔氏的门？

    他孔胤植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

    见衍圣公亲自走来，家仆们连忙将中门打开。

    “你是谁！是谁让你来堵我孔氏大门的？！方大猷？！他好大的胆子，看我不去御前告他！”

    孔胤植中气十足地喝问道。

    头顶的辫子随着他说话一摇一晃。

    “敢问衍圣公，你说去御前告状，是去北京还是南京？”

    武义戏谑地问道。

    “自然是北京！”

    “天子在北京，朝廷在北京，本官去什么南京？！”

    孔胤植扫了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不怪他犹豫，主要是眼前的兵丁有些古怪。

    前排领军之人鼠头鼠尾，很明显是清廷的人；可后面的兵丁却又是蓄发右衽，更像是大明的兵。

    不过他略一思忖也就明白了。

    毕竟清廷的兵不就是收降的大明兵嘛，也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剃发！

    “尔等擅动兵马围堵衍圣公府意欲何为？”

    不等武义回答，孔胤植继续质问：

    “尔等一群贱民，竟以如此刁蛮无理之姿态对圣人后裔，这是在羞辱至圣先师！是在羞辱天下士人！”

    “如此后果，尔等当真担当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