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刚才休息的工夫，有些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下水玩，在潜泳的时候，他们发现夕水河河底好像潜伏着上百只类似水怪的东西。

    这几名骑兵慌忙上岸之后，开始向河底射箭，结果，弓箭没有引出水怪，却把上百名鲛人和鱼人从夕水河中引了出来。

    （注：鲛人，拥有和人类相差不多的形体和样貌，以及一身纯蓝色的皮肤。虽然生活在水中，但他们并没有鳃，而是靠着一种能够在水中呼吸的魔法。鲛人拥有超强的建筑能力，他们在海洋底部建立起了一座座海底城市，城市中那雄伟的建筑群让人叹为观止。除了出色的建筑能力以外，他们还非常善于纺织和经商，人们称作海市蜃楼的景观，就是他们在深海中组织的集市。鲛人们在世界各处的岛屿上，建立起了大量的贸易据点。）

    （注：鱼人，是龙族和人类的后代，拥有人类的躯干和四肢，却又长着一身的鳞片和鱼鳍。鱼人喜欢追随洋流生活，是海洋中的漂泊者。）

    刚才，正是这些鲛人和鱼人，在夕水河中轻松结果了数千名半人马和狮人的性命。面对人类从岸上射来的弓箭，鲛人和羽人们用愤怒而又克制的眼神，远远注视着岸上的人类。

    看到这些鲛人和鱼人，岸上的远征军战士们都紧张了起来，他们以为这些是爱洛塞特埋伏在这里的水军，于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准备战斗。

    柳悯之捡起上岸后扔在地上的长枪，挡在了欧子宁和潇波的前面，他要保护好自己的两个弟弟；欧子宁也捡起了弓箭挡在潇波身前，他拉满弓，瞄准了一只鲛人的头部，随时准备射出箭矢。

    看到岸上人类这样的反应，水中的鱼人和鲛人们于是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们一个个怒目圆瞪，发出战斗的怒吼声。

    发现情况不对的潇波赶忙来到双方中间的浅水区域，伸开双手，挡在人类战士面前，示意大家千万不要射箭。

    然后，潇波对岸上的人类解释说：“大家不要误会，他们不是敌人！他们是我的朋友！刚才在夕水河中和大家一起克敌制胜的，就是他们！”

    听到这里，柳悯之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全都明白了：潇波在援军的身份这件事情上，隐瞒了远征军高层所有人。

    这是一件相当严重的事情：在景帝国人类主流观点来看，一切非人类种族都是邪恶的，他们被人类统称为妖魔鬼怪；人类和一切非人类种族之间泾渭分明，和非人类种族有深厚私交的人类都是叛徒。

    看到潇波竟然结交了如此数量的鱼人和鲛人，一向对他非常疼爱的柳悯之一改往日的亲切，非常严肃地对潇波说：“小波，之前你不是跟我们说，你带来的是通晓水性的护航卫士吗？他们在哪里？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鲛人和鱼人？！”

    面对柳悯之的质问，潇波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三哥，反正我们也赢了，到底是鲛人，鱼人还是人类，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这样的回答，柳悯之很生气，语气更加严厉了，他说：“输赢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能和这些妖孽们混在一起？！”

    在夕水河中的鱼人和鲛人听到柳悯之的这句话，一个个非常愤怒：他们最不喜欢被人类称之为‘妖孽’。

    愤怒的鱼人和鲛人们对着柳悯之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有的还冲着柳悯之挥舞起了刀剑。

    青年营骑兵战士们一个个都对柳悯之忠心耿耿，他们看到这些妖怪竟然对皇子殿下如此无礼，也做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

    刚刚被潇波平息下去的气氛再度焦灼起来，双方剑拔弩张。

    欧子宁试图化解这种危险的气氛，他先是向青年营战士们示意让他们放下兵器，然后又用身体挡在柳悯之和潇波之间，语气柔和地问潇波：“小波，三哥也是为了你好，他是担心你被非人类种族欺骗利用。”

    潇波没有回话。

    柳悯之自幼受到良好的宫廷教育，个人修养是兄弟之中最好的，他现在已经逐渐平复了心情，开始跟潇波讲道理，希望能够让潇波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小波，我们从孩童时就共同怀揣的理想是什么，你还记得吗？为了解放被妖魔残害的人类，我们付出了多少努力，你还记得吗？如果像你这样，和一群妖魔联合起来，然后击败另一群妖魔，就算我们胜利了，到时候，这个世界上依然充斥着形形色色的妖魔，又怎么可能实现我们的理想呢？”

    潇波开始据理力争：“三哥，妖魔本来就是一个笼统的词汇，这里面包含了妖，恶魔，灵，狼人，兽人，鱼人，鲛人等等太多的种族。其实这些种族中，很多根本从未曾伤害过人类，我们不能因为一些种族被笼统地归为‘妖魔’之列，就觉得他们是我们的敌人。而且，就算有些非人类种族曾经和人类有过冲突，迫害过人类，那也不代表那个种族中所有的生灵都是人类的敌人啊，三哥。”

    “潇波，既然你这么说，那我想要问你，难道你忘了凌远王远征的事？那些曾经和凌远王并肩作战的非人类种族，到最后全部背叛了人类，最终导致凌远王兵败卡力纳利半岛，数百万人类死于战火中。妖魔们就算一时间和你和平相处，甚至和你称兄道弟，终究还是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害你的，妖魔不值得信任，他们的天性就是暴虐无常，你不要被他们蒙蔽。”柳悯之苦口婆心。

    “我当然不会忘记那场灾难，我的父母就因为那场灾难而离去。但是三哥，你不能因为这一件事，就让理智永远让位给仇恨。让我们扪心自问，祸害人类的就只有所谓的‘妖魔’吗？我们难道就不曾被人类所背叛过？当年，凌远王远征失败之后，那些曾经对景帝国俯首称臣的王国，哪一个没有趁机攻伐我们？哪一个没有趁机奴役并残害我国的百姓，占领我国的土地？你知道吗，三哥，我出海这一年多，遇到过太多的奴隶船队，这其中相当多的奴隶船主根本不是妖魔，而是人类自己，他们残害压迫自己的同胞比妖魔还要凶狠。三哥，我想说的是，就像人类中既有乐善好施之人，也有十恶不赦之辈一样，非人类种族也是如此，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啊。”潇波非常认真地对柳悯之说。

    柳悯之从小接受的是最为正统的皇室宫廷教育，关于人类和非人类种族的区别观念根深蒂固，潇波的话完全触动不到他。

    行动的时间到了，柳悯之摇了摇头，决定终止这场讨论：“不管你再怎么为他们辩护，我只看见过各种各样的妖魔吃喝人类的血肉，却不曾看到过任何人类有如此野兽行径。”

    说完，柳悯之转身骑上战马，向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下达了行动的命令，“战士们，时间到了，我们出发！”

    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开始渡河，向栾汐山的方向而去。

    柳悯之快要下河的时候，最后一次在马上转过头来，对潇波语重心长地说：“小波，你长大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从今以后，你多保重。”

    欧子宁此刻内心怅然，刚才柳悯之和潇波争论的时候，他一直想要劝和，但苦于找不出合适的话。

    这是因为，潇波刚才的话，说到了欧子宁的心坎里：欧子宁虽然也痛恨那些残害人类的妖魔鬼怪，但他心怀慈悲，渴望和平，厌恶杀戮，柳昀潇对非人类种族秉持的那种激进态度，他并不认同。

    欧子宁迟迟没有上马，他抓紧时间和潇波道别：“小波，时间紧迫，我们还有任务，我必须得走了。不管你和什么种族做朋友，你都是我的弟弟。海上情况复杂，你去远洋，要多注意安全，记得时常给我们写信。”

    刚才和柳悯之发生争执，让潇波心里很难受，他不愿和柳悯之发生矛盾，但又实在做不到为了取悦兄长就放弃自己的人生理念。欧子宁的这句话，如一股暖流般温暖了潇波此时冰凉的心。

    潇波强忍住泪水，笑着对欧子宁说：“子宁哥，你们在战场上也要多多保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随时通知我。”

    道完别，潇波就纵身跃入了夕水河。

    欧子宁则上了马，朝着部队的方向而去，他几次不舍地回头，直到潇波和他的朋友们消失在了夕水河里之后，方才策马扬鞭，追上了部队最前方的柳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