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祖宅，房间里。

    赵灵珊在陆羽的床上翻了个身，露出青春美好的身段，突然问道：“师兄，你说人心真的经得起考验吗？”

    陆羽在一旁静坐修炼，闭目嫌弃道：“你今晚不回自己的房间睡，赖在我这做什么。还有为什么问这个？”

    “这不是很久没跟你睡了嘛。”

    赵灵珊撒娇道，“我记得最近三年你每次陪我睡觉，都会给我讲故事。除了杀人，世间还有那么多趣事。”

    三年，是陆羽穿越过后的事情。

    “我问这个，是因为今天听阿娟讲。她偷偷问了白天的难民，她说她的家乡丘山县也在这次水灾的范围里。”

    “难民们说那里乱得很，卖儿卖女求活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劝她别回去，说她回去了会被卖掉，不如待府城。”

    “但是阿娟还是想回去。”

    赵灵珊将双手枕在脑后，从侧面望向陆羽的脸庞，“二师兄，我记得你在莲花镇的时候，也能考验过人心。”

    “罗文素和薛玉经过考验了吗？人心……真的经得起考验吗？如果阿娟坚持回家，她……会被爹娘卖掉吗？”

    她想不明白，如果回家注定是一件悲惨的事，那她还要回去吗？

    正如二师兄当日问罗文素，如果救她之后注定孤苦凄惨，还要救吗？当时的她不懂，现在的她开始思考。

    “师妹，你也见过我的纸人术。”

    陆羽仍然闭着眼睛，笑道，“你说是照着我的模子画的。可是水泼在纸人上，它会现形；你看我会现形吗？”

    赵灵珊不明所以：“不会。”

    “是啊，我不会，但纸人会。”

    陆羽继续道，“所以真正重要的不是谁在泼水，在泼什么水，而在于它本身是谁。纸人如此，人心也如此。”

    赵灵珊似懂非懂。

    “二师兄，我听不明白。”

    她在修炼上聪慧得很，但在人情世故上却像是根木头，不开窍。

    “人心经不经得起考验，不在于考验本身、谁在考验，而在于人心本身。”陆羽睁开眼睛，露出空洞目光。

    “罗文素爱薛玉，所以他的心经得过考验；薛玉爱自己胜过爱罗文素，所以她的心经不过考验。”他笑道。

    “可是这能说明什么？罗文素爱别人胜过爱自己，只会活得无比痛苦。而薛玉反之，她能活得自在洒脱。”

    “考验与不考验，又有什么意义？快不快乐，终究看人心本身。”

    陆羽总结道，“向阳者，人心自浩然，万物不可摧。向阴者，人心似鬼蜮，妄念不可消。回不回家得她定。”

    赵灵珊听得更迷糊了。

    “二师兄，我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她挠着头，“我该怎么做？”

    陆羽的眼里亮起光彩，天眼开启，看到师妹此时可爱的模样，溺爱笑道：“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就是你。”

    赵灵珊若有所悟：“所以人心就是我们自己？只要我坚持做自己，那就经得起考验？如果不坚持，就没戏？”

    陆羽不置可否。

    赵灵珊却迅速发散想道：“那剑法呢？止水、止水，止不止本身与天地无关，与水无关，其实只与我有关。”

    “我若止，则剑法止。”

    “我若动，则剑法动。”

    “二师兄，我、我悟了！原来这才是止水剑法更高一层的真谛！”

    她的身上浮现一抹淡淡的剑意，剑法练到极致，极致之上是剑意。

    陆羽懵了：“？”

    咱说的是一件事吗？

    不过，他没有打扰师妹，而是静静守着她。过了许久，赵灵珊才从顿悟里醒来。这一次，她没有特别兴奋。

    她突然问道：“二师兄，你说我们小时候是不是就是被卖掉的？”

    陆羽有点跟不上她跳跃性的思维，沉吟道：“应该不是，师父说我们是他捡到的。所以更可能是被抛弃的。”

    赵灵珊失落道：“那我们还有回去的一天吗？他们会接受我们吗？”

    他们两个孤儿若是找回家，与现在阿娟回家，又何其相似。但是人心经得起考验吗？他们的家人经得起吗？

    “应该……应该会吧。”

    陆羽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

    “二师兄，那你有一天会不会不爱我了？”赵灵珊继续发散思维。

    陆羽顿时愣了下。

    他的心经不经得起考验，取决于他本身爱不爱赵灵珊。他的眼里敛去光芒，笑道：“不会，你可是我的师妹。”

    “一天是，一辈子就是。”

    他的话语很轻，承诺却很重。

    赵灵珊的眼里终于露出满足的笑意，嘴上却高高嘟起，威胁道：“那你若是有一天不爱我了，我就杀了你。”

    陆羽戳一下她的脑袋。

    “整天胡思乱想，快睡觉！”

    “不，我要你抱我睡。”

    ……

    陈府，月华变得明亮了。院子里并没有仆役，只有陈修和罗文素。但是罗文素明白，那暗里有人护着陈修。

    他跑不掉，也没得选。

    “老爷，二公子到了！”

    有仆役禀报一声，端上茶水。

    “爹，我回来了！”

    陈景玉大步从外面走进院子，他的身后跟着陈家的供奉高手蔺云。

    陈修露出笑容道：“我儿辛苦了，那薛玉如何说？你当着罗文素的面回答。若是他有问题，就正好一起杀了。”

    罗文素顿时觉得脊背发凉。

    陈景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玩味笑道：“回父亲，孩儿仔细审问了薛玉一番，并无错漏。他们……应该无碍！”

    他给出的是“薛玉活着”的结果。

    罗文素霎时间松了口气，叩头道：“属下多谢二公子宽仁！多谢老爷宽仁！属下以后为陈家，必定肝脑涂地！”

    陈修紧紧地握住酒杯，又一点点松开手指，改为端起一旁的热茶。

    他听明白了罗文素的暗示，其答应做他的眼。可是他开心不起来。

    有人说谎了。

    “人心……果真经不起考验啊！”

    他玩弄一辈子人心，却为人心所困。陈修露出平和的笑容：“景玉，有劳你跑一趟。坐下喝茶，暖暖身子。”

    这是他仅剩的儿子了。

    他端起茶一饮而尽，笑道：“爹老了，喝点酒都觉得胃受不了。”

    “爹，明天孩儿给您抓点药。”

    陈景玉孝顺道。

    “好好好，你有这份孝心就好。”陈修乏累一样地摆摆手，“你们下去吧。爹爹在这里眯一会儿，你们回吧。”

    “是。”

    陈景玉领着蔺云、罗文素退出院子。待走得远一点，他突然驻足，背身说道：“罗文素，我要你做我的眼。”

    罗文素愣住了：“？”

    你要我玩谍中谍中谍中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