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噩梦与忿怒(上)
感觉,就好像再次穿越了一样。
一恍惚,当他再次勉强回过神来时,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很不一样的地方——
周围是一片幽暗的森林,参天大树巨影幢幢,云冠间难辨天日,只有阴幽缥缈的天光朦胧在林中,远处一片幽深黑暗。
而他自己,仍是坐在一棵大树下。
这里……就是翡翠梦境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用游戏里对翡翠梦境的展现,来生搬硬套这个真实的艾泽拉斯的翡翠梦境。
他茫然站起身,四下仔细扫视——
维琳娜的身影已无处可见。
森林幽暗密匝,崎岖难行,只在他的前方,有一条浅浅的溪水,在森林、巨岩和深草间形成一条若有若无、勉强可行的道路。
“道路”在森林里蜿蜒,消失在深处的薄雾和林影中。
似乎就像引诱着他走上去。
但就在他环视周围,犹豫要不要顺着溪水前进时,
却又见在森林深处,幽暗缥缈的天光下,淡淡的烟瘴和林影中冷不丁的浮现出几个身影,闪烁着一双双诡异的眼眸。
乍一看去——
臃肿壮硕,高大佝偻,又或是嶙峋遒劲,有的有着鹿或树枝一样的角,或是如同琥珀和铜灯、又或是猩红或者黯淡苍白的眼睛,
远远的窥视着他。
是狼人还是萨特,巨熊还是枭兽,甚至……还有鹿首精?
在这些身影背后幽深的林影之中,依稀还有一个更加巨大的影子在缓缓滑动,绵延如同一道墙,幢幢林影像是它身上的花纹。
忽然,他只觉得一股寒意和警惕猛的窜上全身,心脏猛烈跳动起来,还有一股奇特而恍惚的感觉从体内生出。
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身后,却发现MP5K已不在身上。
能够依赖的只有砍刀和弓箭了。
他顺着溪水的道路看去,
却在尽头处朦胧氤氲的林影和薄雾中,看到一个的茕茕的身影。
只一看,便令他忽然愣住——
乌黑的长发,亭亭的背影,还有一张皓月般的侧脸。虽然一闪而过,却无比熟悉,令人魂牵梦萦、日思夜想。
……是你吗?
那背影,千真万确是他已经去世的妻子,
可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恍然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定睛看去时,
那身影已不在原地,只留下一个背影在林影深处一闪而过。
一时间,他觉得胸膛有些不平静。
哪怕知道那很可能不过是个幻影,也许是他内心深处的思念在梦境里的外现,他却依旧觉得自己……挪不开目光。
不过,也许还可能是梦境里有什么东西在引诱他?
周围蛰伏潜行的黑影,让他有一丝警惕起来。
这时,森林里的黑影都忽然攒动起来。那绵延的巨大影子也忽然加速滑动,向远处飘渺阴幽的光和森林深处而去。
他必须动起来了。
无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无论那到底是什么,哪怕是个幻影,他必须去看看。
他深吸一口气,踏着浅浅的溪水奔跑起来。
忽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轻盈了许多,宛如猎豹。
但森林里的那些黑影也窜动得飞快,它们仿佛并没有实体一般,不过都是黑暗的化形。一双双发光的眼睛在黑暗中划过,伴随着尖锐而诡异的呼啸,像一片黑色的妖风刮得林影晃动,席卷而去。
然而向前方看去,那个身影却只在远处“道路”尽头的林影中消失不见,然后……又在更幽深遥远的幢幢林影中一闪而过……
他知道那个背影或许不过是一个幻象。
但他仍想要一看究竟。
咬牙低吼一声,他加快速度,在崎岖的巨岩和参天古树的板根,以及横倒在溪水中的树杆间飞窜跳跃。
两旁森林里的黑影也犹如一片咆哮的黑风。
就这样追逐着,他觉得身体似乎越来越轻盈,也越发强健,犹如野兽一般,为了更快,他恨不能手脚并用的在林中飞荡。
突然,一个狼人的黑影从林中窜了出来,向他扑去。
余光瞥见有黑影来袭,他当即纵身一跃,在空中回身搭箭张弓,便见一个黑影般的狼人扑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蹭的一声,一箭射出,正中黑影。
黑影嗷的一声怒吼,化作一片黑烟消散。
这些黑影也是幻象吗?
他心中惊讶,一时不得其解。
但也就在这时,他瞥见在后方远处黑暗的林影里,那个如同列车一样巨大绵长看不到边的黑影,正碾过巨岩,撞开倒伏的巨树追来。
那硕大得犹如大卡车一般的头颅,在一片黑暗之中,顶着一对硕大犹如行星般的琥珀色眼睛,在森林中飞速的蜿蜒前进。
那是一条巨蛇。
虽然他知道艾泽拉斯也有许多著名的巨蟒大蚺,但这样巨大而漆黑的、彷如埃及神话里的混沌巨蛇阿佩普的,他却从没见过。
但不待他来得及多惊讶,一阵黑色妖风从森林里刮来——
那是一片黑色的群鸦,发出如同巨蛇吐信般骇人的窸窣声响,向着还在半空中下落的他铺头盖脸的冲来。
他无处借力,也无法躲避,只能一蜷身子、抬起长弓,任由自己如同一块巨石下坠,也任由鸭群呼的将他吞没。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阵邪恶的黑风裹挟,
风中掠过一双双或是猩红、又或是雷电般的眼睛。
这群乌鸦仿佛只是一片黑影,像暗影化成的风暴和匕首雨,带着死亡的尖锐和冰冷刮过他的身躯,穿过他的胸膛。
他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和灵魂都几乎要被群鸦带走,眼前一黑,
轻飘飘的身体被强劲的黑风裹挟着向前飞出。
黑暗中,忽然闪烁起一片淡蓝的光辉,照亮了仿佛是无垠的黑暗水域的一隅,荡漾起一片蓝白的粼粼波光。
这是……他之前喝下的液体星光?
这时,他只觉得一股澎湃、灼热却又冰冷,令人镇定舒缓的奇异力量从空虚的体内生出,从他的灵魂深处绽放。
仿佛无尽的冰冷虚空中,遥远的星辰所散发的光焰。
嘭!
爆发的月白火焰撕开黑影的群鸦。
鸦群像是狂风卷起的落叶一般飞散。
他收起长弓,轻盈的落在溪水上方一根倒下的巨树上。树杆向下一沉,他躬身半蹲蓄势一蹬,如一颗炮弹蹭的向前窜出。
此时此刻,他只觉得狂奔的欲望愈发强烈,力量充盈身躯,无视周围森林里攒动的黑影,目光紧锁在林影深处那缥缈的身影。
就好像狂奔的狼人紧盯着自己的猎物。
再更快一些,像豹一样狂奔……
他一心奔跑,胸膛和身躯如澎湃的机械疯狂呼吸和燃烧力量。
不知不觉中,他开始手脚并用,如同贴地飞行一般,在巨岩、树杆之间飞窜,践踏起湍急的溪水,掀起阵阵泥土和草叶。
一只接一只黑影从林中向他窜来,闪烁着恶魔和掠食者般的猩红或琥珀色的眼睛,却都被他轻易的闪开和甩下。
但这还不够,他觉得这还远远不够,
远没有发挥出他此时身躯里的力量,还有他心里的狂野。
他低吼一声,双腿与手臂爆发出熊狮虎豹的力量,奋力一蹬便飞出十几米,在树杆、草木甚至岩石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随着速度攀升,土地和草木似乎也不足以承受他飞奔踏地的速度和力量,轻盈的身躯似乎愈发要乘风而起、脱离地面。
忽然,他觉得黑暗之中有一双黄澄澄的巨眼在窥视着他,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身周涌现。
他向下一瞥——余光瞥见自己飞速挥舞着、似乎已隐隐长出灰白长毫的双臂上,此时又飞速的爬上一片飞窜的暗影,
就好像万道暗影之蛇,眨眼间爬满身躯,将他几乎吞没。
在一片昏暗恍惚之中,他感觉到强大的力量加诸他的身上,
在挤压和渗透他的灵魂与身躯,
也蠕动着将他从地面托起,裹挟着他向前飞行。
庞大的暗影如同巨蛇一般,托着他在溪水上蜿蜒飞窜,一路在森林中冲撞,碾过遍地纵横的岩石和倒伏的树杆,如入无人之境。
前一刻他还是飞奔的灰狼,现在又成了一条飞窜的巨蛇。
他与暗影争夺控制,试图“驯服”暗影的巨蛇。
在一心与暗影角力的同时,他心中也疑惑不解——
这些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的暗影梦魇?
这些他从来不具有的力量又到底从何而来?
然而渐渐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驯服了暗影,亦或是被心中的一股冲动和野性所驯服,接受了暗影的馈赠。
这样横冲直撞、在森林飞速滑行,似乎也很快意。
眼见前方就是一道横过溪水上的巨树,
树杆粗壮宽阔,就像是横跨溪水的一座廊桥。
然而他不躲不避,迎头直接撞了上去,将死去的巨树拦腰撞得粉碎。巨树坍塌,碎木迸飞,在溪水中掀起一片巨浪。
终于,只见前方森林豁然开阔和消失。
溪水尽头,是一片高远又幽暗无光的天空,大地仿佛被虚无的天空赫然截断,留下一道平直蔓延的悬崖天际线。
湍急奔腾的溪水,在尽头处流向天空,跌下万丈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