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盘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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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话 醒来

    不知昏睡了许久,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幕让段朔瞳孔剧缩。“啊?”他半撑起身子往后缩了缩,怎么有个没了大半腿的半截人背对着他,熬着什么东西。段朔惊恐之下,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心中不禁想到:难道我是到了地府,完了,我还那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岁,我好惨呐!“诶,岁!没想到它连你也不放过!”段朔眼角瞥见了岁。

    “你醒了。”那人开口说道。

    啊?它还会说人话?

    岁看到段朔醒了,开心地摇起尾巴,人立起来趴在床沿,吐露着舌头。段朔这才观察起周围,自己身处一间小屋内,里面的陈设很是简单,一张桌子一张床,抬头便可看到顶,脚下的土地都没归置平整。段朔愣了愣,想起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莫非是杨剑前辈?”

    “你怎识得我?”那人边熬着东西边回答道。

    “晚辈刚刚失礼了,还……还望前辈不要怪罪。”后半句声音逐渐减小,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位前辈脾性如何,有些惶恐。要是跟初见的师父一样,不由分说就给自己来上一下,怕是小命休矣。

    “无妨,无妨。”杨剑笑道,“你那狗真有趣,你那时昏迷不醒,它竟将你拖到药铺门口,呜咽着语气,直打转,我正巧路过,见到了,就将你捡了回来。”

    “原来是杨前辈救了我。”说着便要叩谢,但全身无力,撑了一下没坐起来。

    杨剑听到身后的响声,说道:“诶诶诶!你不要乱动。”

    但段朔说什么也要拜谢,强撑起身体,跪在床板上,叩首道:“谢前辈救命之恩!”

    “行了行了,还要我去扶你不成?我这身体走动起来麻烦,你且好生躺着。”杨剑道。

    段朔乖乖地躺了回去,满怀感激看着岁。

    杨剑闲聊道:“你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晚辈不知,只记得有人在眼前一闪而过,身形像是女子,然后胸口一痛,低头看去是枚细针,随后便毒性发作,喘不出气来……”段朔回忆起之前经过。

    杨剑道:“你运气不错,还好遇到了我,不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世间有一种植物名为半枝枯,每到开花结果之时,它顶端便会长出些软刺,其毒性之霸道,纵使它自己都会半截枯死。你所中暗器名为顶上针,其上所沾之毒便是从半枝枯中提取,而世间能解其毒的只有一人。”

    世间只有一人能解此毒!在商船上付漆星说坤灵有一位以医术称绝的神医,如果只有一人那无疑必是他,而杨剑前辈也能解此毒,其中的关联,莫非……段朔大概猜出那女子是谁。

    杨剑继续说道:“你既然认得我,应该听说过那件事。幸好我在旲命那多拿了几颗解药,以备不时之需,你才能捡回一条命。”

    “前辈,害我那人真的是杀手宁霜?”段朔这下更加确定。

    “很可能是她,只有她用此毒,那暗器也像。”杨剑没有明确的说,但其实说得很明确了。

    “可我平日也没结下什么仇家,与她更无仇怨,为何要害我姓名?”段朔一头雾水。

    杨剑拿起药罐,将熬好的汤药倒入碗中,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撑着地,五指拱立,微微摆动,整个人便跃至床边,手里的汤药竟是一滴没洒。“来,把这药喝了,刚熬好有些烫。”

    段朔甚是乖巧地接过,也没多问是做什么的,轻轻吹了几口气,抿了一口,顿时难以形容的苦味攻击着舌头,充斥整个口腔,段朔紧缩着下巴,表情扭曲。

    “哈哈哈!是有些苦,等凉些再一口喝下吧,‘长痛不如短痛’。”杨剑建议道。

    “你刚刚问她为何杀你?嗯……看你年纪轻轻应该没什么仇家,那要么就是被小人盯上了,但也不至于花这么大的手笔。让她出手可不容易。还真有些奇了,不过江湖中让人捉摸不透的事也不少,以后你会知道的!”

    思索片刻段朔依旧摸不着头脑,索性不再去想。

    “对了,你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要么用内力将其逼出,要么只能去找旲命。”杨剑提醒道。

    段朔诚恳地说道:“那只能再麻烦前辈一次了。”

    “什么?我?不不不,这只能靠你自己,用外力逼出余毒会对五脏六腑有所损伤。而且此毒诡谲,刚中毒时,扩散全身,外力尚还能有些作用暂时压制住,旲命的解药也只能清除大部分毒素,但所剩余毒侵入骨髓脏腑,藏于微末之处,解毒过程十分麻烦,我于医术一窍不通,没法帮你解毒。”

    “前辈我练过内功,能否教我祛毒之法?”段朔道。

    “你那点内力哪够啊,这余毒藏得很深,即便是我排尽毒素都都要耗费大半功力。”杨剑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前辈能否教我武功。”段朔恳切地请求。

    “哈哈哈!你小子原来意图在这啊!我救你一命,反而还要搭上你这么个累赘,教你本事?”杨剑笑道。

    “嘿嘿!晚辈早就仰慕前辈许久,听闻事迹更是觉得前辈是一代英豪,甚是快哉。况且我若学得您的一身本事,将来也好替您报仇不是。”段朔道。

    “哈哈!少拍马屁,其实并非我不愿意教你,只是我所创的功法只有下肢闭塞的人才可习练,对你有害无利。至于报仇,你若想报仇可别牵扯上我,我无心于这些争端,况且我若真想报仇,也早就去了,哪还会等你来为我报仇。”杨剑道。

    “可是别人打你不该还手吗?”段朔直言道。

    “可以还手啊!只是有些时候还手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嗐!我跟你这小屁孩说这些干嘛,等你再长大些,会知道该如何做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去找旲命把病看好喽!”杨剑道。

    段朔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要问其中真意却是不太明白,似懂非懂地挠了挠头。

    “前辈,那我什么时候去找?神医他住在哪?”段朔只能听取杨剑的意见先去找旲命再说。

    “再过几日吧,能下地走路了,便可去找他,一直往北走,有座莫居山,山里有片园子,有座草屋,他便住在那里,你若运气好便可见到。”杨剑简练地回答道,“不过你也不用太过慌张,这余毒短时间内不会发作,还有就是切不可过度消耗内力,不然它会乘虚作祟。”

    “是,晚辈记住了。”段朔道。

    晓日初升,晨光将窗影倒映在青舒的地板,一间客房里,一双美眸微微颤动。这一切都被坐在对面木桌上的男子尽收眼底,仿佛在欣赏一幅来之不易的非凡画卷,甚至都忘了眨眼。

    “怎么样好些了吗?”谢观南问道。

    “是你?”宁霜有些诧异,随后面若冰霜道,“东西呢?”

    “抱歉宁女侠,我并没有那东西。”谢观南淡然一笑。

    “你敢骗我?你以为救了我,便会放过你。”宁霜勃然大怒,惊坐而起,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没想过你会放了我,毕竟你的心狠手辣是江湖闻名的。只是我大仇得报,于世间再无牵挂,要杀要剐任凭处置。”谢观南平静地说道。

    “好!好啊!我若不杀你,在这江湖之中传扬出去,岂不被人笑话我宁霜这么好骗?”宁霜起身,但稍稍一用力顿觉头晕眼花,看来是轻云山一战损耗过大,要想恢复还需些时日。转而道:“我宁霜也并非不知感恩之人,给你一次机会,现在放你离去,躲得远远的,日后若是再叫我碰见,让你生不如死。”

    但是他并无离去之意,一幅闲然自得地样子坐在那里,宁霜心中怒火更胜:“怎么?你是再挑衅我?”

    “不是,我只是无他处可去,不如死在你的手下。年幼之时捡过小贩掉到地上的馒头,偷偷翻过泔水桶,后来一位老妇收留了我和弟弟,再后来我们有幸拜入轻云门下。直到去年养母不幸病故,我亲弟弟如今又被他们祸害变为废人,那是我仅剩的唯一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现在好了,我没了牵挂,没了仇恨。哈哈哈,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他逐渐癫狂,宁霜痴愣了一下,起初她皱着眉头怒视着谢观南,但见谢观南说的是自己,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漠:“机会给过你了,走不走由你。”“哈哈哈!哈哈哈!”谢观南笑着笑着,竟兀自哭了起来。宁霜也没再理会将原本悬在床沿的双脚收回被中,盘坐着开始运气调息。

    夜色逐渐侵袭着天空,宁霜注意到了他的起身,虽然没有睁眼但听得真切。谢观南走到了门口,“吱呀”出门去了,过了片刻,“吱呀”门又开了。

    “放那边!”

    “好嘞!客官。”

    饭菜的香味不断勾起宁霜肚里的蛔虫,“你不饿吗?放心吧没有下毒,我亲自看着他们做的,现在外面都知道了你杀了川不惑,许多帮派要联手来抓你。”谢观南道。

    “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呢?”宁霜来到桌边坐下,将一旁没人坐的凳子勾过来踩住,拧下一只鸡腿大口咀嚼起来。

    谢观南瞪大眼睛看呆了。

    “看什么看?”

    “你的手能弹琴能杀人已较人惊叹不已,若是江湖人知道这……比一个男人豪放,怕是要惊掉下巴。”谢观南难以置信,怀疑先前那“画中美人”和眼前之人是不是同一个。

    “你管得着?”

    几日过后,段朔感觉恢复得差不多了,准备动身去寻神医旲命。

    “前辈!我寻神医去了,来向您辞别。”段朔来到杨剑身边抱拳躬身道。“好,你去吧,记住若是余毒突然发作,可先按照我教你的调息之法暂时压制,虽然余毒短时间内不会发作,但也千万不可耽搁太久,若发作开始变得频繁就危险了,到那时也就没剩几日了。切莫耽搁太久!”杨剑反复提醒。

    “好,晚辈记下了。”段朔走开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扭捏良久,不肯离去。

    “怎么了,还要我亲自陪你过去?”杨剑道。“不是,我……”段朔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放心吧!宁霜心气高傲得很,她杀你一次没成,便不会再寻你麻烦。”杨剑一眼就看出了段朔在担心什么。“好嘞!”段朔开心地边跳边跑地寻旲命去了。

    “哈哈哈!这孩子。”杨剑摇着头说道,瞥了一眼段朔,猝然又目不转睛地盯着……

    “啪!”宁霜将碎银扔到桌上,谢观南猛地惊醒,然后眼前的景物飞快变化,从窗缘到屋顶青瓦再到黄泥路面,被宁霜提着后领飞奔了不知许久。

    “砰!”谢观南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撞开柴门,重重地摔在了地板上,旁边有根撑起屋顶的柱子,四周堆放了一些柴火。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谢观南有怒不敢言。

    “哼!我早就告诫过你,给了你机会,这是你自找的。”宁霜冷冷地道。

    二指连点,顷刻功力散尽,武功被废,还没等谢观南反应过来,宁霜又拿住他的手肘关节,拇指置于关节之前小臂处,四指贴于关节之后,相互一错。“啊……”惨叫声震耳欲聋,紧接着谢观南剩下的手脚三个关节,都被生生扭断,双臂扭曲,侧躺在地,惨叫不绝。正当谢观南想自绝经脉之时,才反应过来为何宁霜一开始就废了他的武功。不过一计不成又生一计,谢观南蜷着身体,奋力地将头撞向那根柱子,却被宁霜反手抓起,背缚于柱子上。谢观南恼羞成怒,竟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苦,骂道:“宁霜,你真是比蛇蝎还要狠毒,你有本事——有本事杀了我。”

    “杀你?我能让你这么痛快地死去?你是不是忘了那日在巷角屋顶是怎么跟你说的?你敢骗我,必叫你生不如死。”宁霜面无表情地帮他回忆。

    “你这疯女人,如你这般毒辣之人,将来定会不得好死。”

    “比不过你这灭祖弑师之人。”

    “你说什么!”谢观南一时有些慌了,“那是你杀的,与我无关。”

    宁霜不再理会,关上门兀自离开了,只留他在屋内叫喊。

    而后几日,宁霜将饭喂到谢观南嘴边,但他就是不吃说,不愿受此屈辱,要将自己活活饿死。宁霜哪会让他这么容易死掉,将刚熬好的粥用漏斗强灌了下去烫得他满嘴水泡,恶狠狠地扑咬向宁霜,只可惜连一点发丝都没能碰到,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污言秽语满嘴喷溅。

    约莫十日,宁霜踢开房门。谢观南低垂地头微微浮动,侧偏着,透过蓬乱松散的发帘看向宁霜,见她手里拿了些绳子,随后又萎靡地垂了下去。他已经无力再骂了,不过就算是骂,也骂不成声,因为他的嘴肿胀不堪。此前对着宁霜一阵“咕噜”,宁霜虽然知道他是在骂自己,但看着他的样子不免有些好笑,于是谢观南也就安静了不少,也可能是骂了许久不知道还能骂些什么。

    宁霜在他身边蹲下,拿住其小腿,手上稍稍使力,将他的腿接了回去,不过时日隔得有些久了骨头有些畸形长好,谢观南不免疼地叫唤。宁霜用绳子简单地绑好,如法炮制也将其余三处接上。

    “你又想干什么?”谢观南无力道,虽然有些含糊,但大概能听清。“放你走啊,等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自行离开吧!”宁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观南不太相信:你有这么好心,会就此放过我?随后宁霜又端来了一碗汤药,说是有消肿去痛之效,待他喝完又帮他敷了些草药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