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窈窕婀娜的女子将他们带到二层雅间。

    房间内陈设典雅、烛光明亮。考虑到观感，圆桌靠近栏杆的位置并没有放置椅子，恰好够三人入座。

    大厅的舞台，女子抚琴吟唱，歌声动人。

    周应凭栏眺望，目光落在最右边的雅间，那里挂着一道轻纱帷幕，显然还没有宾客。

    “那边是郑家公子，他父亲是冬城刑司长郑大人。”

    “最左边雅居坐着的应该是朱老爷，朱家财力雄厚，在凤辽城也是首屈一指的。”

    “坐在朱老爷隔壁的人姓邱，听说是阳春城邱城主的侄子。”

    楼子里的茶壶杂役接过辰老的碎银，便开始一一汇报各个雅间的情况。

    北境地广人稀，朝廷记载在册的共有三大城九小城十八县七十二村，其中，凤辽是北境政治中心、阳春城为经济中心、冬城则是北境历史最悠久的大城。

    听了杂役的话，周应心中颇为震惊，没想到一座藏翠楼里竟然有这么多官场、商场的大人物。

    如此说来，最右边雅间里接收暗账的人也绝非等闲之辈。

    难道山羊胡的背后有官场人物，要凭着暗账来绊倒何太守一派？

    “那里是凤辽城邹太守之子邹辽专用的雅间。”大茶壶指着中间最大的包间。

    听到这里，周应由好奇变为惊讶。

    怎地，吴、辰二位大儒如此在意楼里的情况。

    察觉到他神色有异，吴瀚章支走大茶壶，开口解释。

    他是东境总督府的幕僚，平日里，不光要为总督大人出谋划策，收集情报也是必不可少的。北境是上清国中最辽阔的地域，这里的官场信息十分重要。

    “爱徒，今日你不必拘谨。自古文人多风流，你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喊来坐坐便是。”辰季高招呼着说。

    听得此言，周应心中暗喜，正准备喊人进来，又觉不妥。“二位大儒，不喊人来侍酒？”

    辰季高摆手道：“我与瀚章兄听曲饮酒，便算享受。人太多反而嘈杂。”

    特么！

    你俩不找，我怎么找！

    他心中暗骂。

    一家人都穿越了，要是让父母和大哥知道自己来青楼享乐，免不了又是一番责备。

    这时，忽听吴瀚章喟然长叹。“可惜啊，老夫来晚了凤辽城，听说九年前这里有一位叫做蓝雪儿的花魁。琴棋歌舞样样技绝，如果能看到她的表演，这一次北境之行也算是没有白来。”

    以吴瀚章的大儒身份的和财力而言，念念不忘之人绝对是堪比天仙的存在。

    他心中好奇，打听起来。

    坊间传闻，当年蓝雪儿和何太守之子在藏翠楼云雨一夜，次日蓝雪儿就状告何公子玷污她的清白。

    审案的刑司长将她关押在牢，后来凤辽城突降暴雨、雷声滚滚，连大牢都被天雷轰倒。有人说是蓝雪儿大笑引出了天雷，不知是真是假。

    这件事情关乎何家独子，在北境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辰季高也听说过此事，仔细回忆。

    “有一点还是很奇怪的，听说当年大牢倒塌的时候，犯人刚一逃出去就被朝廷官兵抓住，好像大家知道天雷要砸下来，提前准备似的。”

    说到这里，二人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对此，周应见怪不怪，要么是蓝雪儿故意碰瓷，要么就是姓何的栽赃嫁祸。

    他一门心思琢磨着暗账，没空理会这些风流事，找了个理由走出雅间，独自往右手边走去。

    走廊里，除了门外站着的侍从，并没有其他人。

    低着头径直走去，来到最右边的雅间门口。

    砰砰！

    轻轻敲门，无人回应。

    试探着将房门推开一条缝，打眼看去，里面空无一人。

    深吸一口气，猛地钻进去，将房门闭紧，简单的几个动作已将他吓得冷汗大冒。

    毕竟，怀里揣着的可是凤辽城第一权臣的罪证。

    将暗账放到桌上，离开雅间。

    一路上，头颅一直低着，生怕被人发现。

    砰！

    恍惚之际，竟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臭小子，你瞎了眼吗！”对方怒喝。

    周应正要道歉，但看见对方时，忍不住吐槽：“特么的，怎么在哪儿都能碰到你！”

    对面之人竟然是杨刚。

    今日论道大会，被周应抢了风头，气得他当晚便来到藏翠楼，打算泻火。

    “你小子平日都是去勾栏的货色，今日怎么来这藏翠楼了！”

    听出对方话中的蔑视之意，周应双手一摊。

    “废话！你来干嘛，我就来干嘛。”

    自己背后还有两位儒修做靠山，谅他不敢动手。

    杨刚见识过他的嘴皮子功夫，只能愤愤挥袖。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群人走上二楼，为首的是一位满脸坑坑洼洼的胖子。

    这人长相粗鄙，但身上穿着的那一套烟紫纹绣的天青衣裳却十分华贵。

    周应注意到对方腰间的白玉带，挂满叮叮当当的荷包、玉佩，显然是一位富家公子哥、顶级二代。

    看到这伙人时，杨刚立刻迎上去，谄媚地对中年男子点头哈腰。

    “表哥，我已经安排好了，请！”

    表哥...难道他就是何太守的独生爱子：何冲？

    周应这般想着，一时间忘记挪步。再抬眼时，对方已经来到他面前。

    “你就是周应？”

    “是！”他下意识地回了一句。

    何冲微微点头，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与杨刚是同窗，我跟你大哥也有见过几次！我爹在剑宗学艺之时，和周老爷是同门师兄弟。咱们两家也算世交，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大可与冲哥我说。”

    言罢，将一只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有事情便解决事情，你还年轻，可不敢乱惹麻烦，到时候连累了周老爷和公子仇。”

    这番话明是照拂，实则是胁迫。

    周应自然明了。

    何冲又道：“这人间天下、八荒四海是万岁爷说了算。但在咱们北境、在凤辽城是我何家说了算。真惹出什么事情来，公子仇也保不住你！”

    听到这里，周应大概知晓了对方是什么人。

    这位何家大公子连如此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足见其狂妄气焰。

    之所以没有动手，不过是没将自己放在眼里罢了。

    在何冲看来，周家能入得他眼的只有周怀宇和公子仇，眼前这位三公子，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见他没有做声，何冲微感不悦，一把将他推开，大步迈出。

    砰！

    这时，雅间的门打开，小胖从中走出。

    他原本是打算去找周应，岂料刚一走出房间，就挡住了路。

    乍见有人挡路，何冲扭头往雅间里看，里面坐着的是大儒吴瀚章与辰季高。

    他自然猜到眼前是谁家仆人。

    不知是故意找茬还是本性使然，他的脸色一下阴寒起来，一巴掌狠狠扇去。

    小胖猝不及防，半边脸被突然而来的力道打中，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