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在金复时腰上的刀并不是铁器，否则他不可能中刀。

    一双手猛地扭转，碳纤维打磨的利刃顿时断在金复时伤口里，疼得他跪倒在她身前。

    “希婕……”

    难以置信竟然会是她，望着她那覆满仇恨的面庞，曾无数次爱抚过的人，在自己面前展颜嬉笑，你为了我承受别人恶毒目光言语，我为了你走到这一步，竟在这一刻背后下刀子。

    “为什么……”揪着希婕的衣服，金复时努力让自己不昏死过去，相比腰上的伤，扎在心里这一刀更痛。

    但他不相信她面上的表情，那双布满血丝的仇恨眼神，一定是有人逼她这么做的，一定是……

    “为什么……”希婕话音沙哑，一双布满血丝的泪眼大滴泪水委屈滑落，却对金复时咬牙切齿说道：“喔…我变成…今天这副活鬼样子，都是……是被你亲手害的……”

    哑巴说话了，原来她能说话，可一直以来竟然都隐藏着，这一刀更把金复时心脏穿透！

    或许，她的出生就注定不会有一个好命，幼时在庄园里和父亲生活的那些年，同样是她这一生最后美好的回忆，可一场大火，就这样毁了……

    就像年幼的金复时，一个错误的决定，直留下幼年美好回忆，往后全都被人给毁了。

    希婕一句一句诉说自己的经历，被卫晗就回去，训练成为一个杀手，直到那个小山村里，等待遇见你：“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吧，可怜的金复时，可是我知道你是谁，你和你的老师害死我哥哥，害死我母亲，你又去杀死我爸爸，爷爷，和七七阿姨，毁了我，我的一切……”

    “希婕，那个被你从山村救出来的可怜小姑娘，后来变成每晚都和你睡觉的女人吗，不，这只是伪装，无数个夜晚我都想一刀杀了你，但是我在等一个真正复仇的机会，不仅仅要你死，更要你知道被仇人报复的滋味，要你逼我更痛苦百倍的死……”

    “告诉你，我的名字叫泰曦烟，泰笔瑞之女，泰曦烟！”

    泰曦烟，泰家幼女，当年那个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本来应该葬身在火场的人。

    “你不是，你不是……”抓住希婕手臂，紧紧的抓住，好像不把她保住就要溜走了。

    金复时不能相信，身在南镇一个小山村，一场意外救下的一个丫头，竟是被人安排在那里等待自己的仇人之后。

    即便，金复时已经想到，那晚定是卫晗把她救出来，道明真计划的一个阴谋，把最好的棋子，安插在最好的位置上，可先后失去亲人的金复时，不愿意接受再失去希婕，就算希婕亲口说出这些话。

    可她就是泰曦烟，无法改变的事实！

    “好，呵…好，你果然是…变态……”对金复时这种不相信事实的表情，泰曦烟实在是觉得太痛快了，我这么丑样子，居然能把仇人迷惑成这种，这种无法形容的状态，他是真的喜欢我。

    泰曦烟不相信金复时心里有自己，他只是那自己满足变态的欲望，而握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

    撩起腹部衣衫，让金复时看清楚，也让自己看清楚，我这个活鬼样子都是你金复时一手造成的，落得这种下场，你才是活该。

    “是你放火，是你一手把我变成这个样子，你看，这就是你喜欢的东西，你这个变态，你毁了我啊呀……”

    她只有恨，甚至一副很恶心的表情，为了报复你，无数个夜晚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是多么苦楚：“无数个夜晚，白昼，我用尽办法满足你变态的欲望，你知道我学了多少那种恶心的东西吗。可没想到，你就真的那么喜欢我的身体是吧，那我告诉你，你是我的第一个男人，你开心吗？”

    “可你不知道，每次和你做完都让我感觉无比恶心，要在厕所里把你给我的东西都抠出来……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想好了，活成这样子还不如狗呢，在你死之后，我会用满足你的方式去满足更多，不同样的男人，你那么喜欢我，就算是你死了也不会瞑目吧。”

    “是的，我就是在恶心你，但我一定说到做到，可惜我没法让你知道被大火灼烧，被浓烟呛哑的滋味，二十年被病痛折磨，被人训练成活鬼，连话都说不清楚的滋味，太可惜你看不见，我不能让你活着……”

    两条手臂狠狠勒住金复时的脖子，让他紧紧贴在他喜欢的伤疤上，让他知道这都是你放的一把大火造成，你让我变成一个活鬼，我就让你在这上面死去，但就算你死，我泰曦烟也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笑话。

    窒息感带来眩晕，金复时傻愣愣的无法接受，这个无数次给自己带来安慰的人，居然是我的仇人，她和我说这样的话，她还要杀我。

    可毕竟她是我的仇人……

    她杀了我老爸……

    她要杀我……

    金复时一把抓住腹部露出不到一寸的刀尖，强烈疼痛刺激，瞬间就让他清醒。

    他不是作死，而是用这样方式告诉自己，痛吗，痛就对了，因为我太蠢，太笨，太傻，所以现在才这么痛。

    猛地将刀刃拔出来，刺向她……

    我还有妹妹，我怎么能死。

    昏晕过去，全世界在黑暗中变得苍白，血腥臭气挥之不去，当不甘心的意识，因为腹部伤口被痛醒，重新感受到无尽的痛苦，他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是真的。

    可第一眼偏偏看见身边的希婕，咽喉被刺穿，血从她口鼻喷涌出来，流淌在地上，一点一点流蔓到面前，渲染面庞。

    可她目光里充斥着不曾有分毫改变的仇恨，遍布血丝双眼怒瞪着金复时，抽搐几下便咽了气。

    “对不起，对不起……”

    金复时才发现自己蠢到什么程度，脑子里想的竟是那个趁着自己睡着，把青柠汁挤进嘴里的丫头，而不是什么泰曦烟。

    可明明她是我的仇人，她要杀死我，为了活着我亲手杀死她，那双瞪着自己的眼睛，分明只有仇恨。

    为什么我要说对不起……

    伸手去触摸她，可是这个距离遥不可及，强烈的疼痛和血腥气味，更令金复时难以呼吸。

    活着承受痛苦，远比死亡的恐惧更可怕！

    缓了许久，发现会议厅里还是那些人，一个个都在看自己笑话，道明真坐在原来的位置，无动于衷。

    从地面仰望过去，一个老头，竟那么可怕，仿佛是个巨人般高大，一脚就能碾死自己。

    爬起来，褪掉外套包扎伤口，血仍顺着裤腿流到脚下，和希婕的血混在一起。

    “没事的人都离开，滚！”

    一声咆哮，震得十几人呆滞，却把目光看向道明真，仿佛这位不发话，便没人敢动。

    看看你金复时被算计成什么样子，我们可不想和你一个下场。

    道明真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淡开口说道：“出去告诉高茯，准备好了，便发射卫星火箭，快走。”

    道明真发话，十几人当即离开。

    金复时喊道：“年福常，带我妹妹离开，我活下来，你没法给我妹妹解毒，我把你削成人棍。”

    道明真对年福常点点头，他才敢带走金白薇，会议厅就只剩下金复时和道明真，以及泰曦烟的尸体。

    清净了，金复时目光在回忆厅内来回扫视，没人了，仿佛在找什么，神情间迷离，失血过多，更因为受到刺激太大，精神上出现恍惚，不能接受这里的一切是真的吗？

    道明真却很平静叹气，说道：“唉，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脱离我的控制，但这一切都是对的。”

    “我们的先辈留下许多知识，说天时、地利、人和，欲成大事，三者其一不可，却忘记，亦无人谈另有第四，物对小助。我将最合适的工具安排在对的位置上，在对的时机，拿在对的人手里，发挥一件工具最大的效用。”

    “可是你的出现，对我而言却是个错误，最开始的运气并没有站在我这边。而你的选择，恰恰又错了，铸成现在的结果。”

    回身去将希婕尸体抱到角落里，看着她仍然留存些许仇恨之色的脸，瞪大的双眼，仿佛下一刻还能起来再给自己一刀。

    可是，金复时想不清楚她对自己是装的还是怎么样，他就是好喜欢这个丫头，即便知道了她是仇人之后，即便心里耿耿于怀她说的那些恶心自己的话，可就是一直念着她的好，越想她的好，心就越痛。

    心越痛，金复时的信念越坚定。

    “她不是工具……”坚定言语，却是在告诉自己，信念要坚定，只有杀死道明真，我活下去，妹妹才能得救。

    “道明真，你把所有人当成工具，那你自己又是谁的工具，成为帝国的掌权人，唯一的独裁者，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惨死，我现在理解你的痛苦，你只剩下，唯一能填补你空虚的权利，年龄大了，活得太久，你再也承受不起失去挚爱的滋味，所以你畏惧，你胆怯，只能把全部心思寄托在，你那虚妄权利上。”

    “此刻我也是，我只有我妹妹了，你，你们害的我失去所有，你认为现在的我最想干什么。”

    “杀了我。”道明真清楚，也清楚他不会再忍，因为没谁能承受金复时现在承受的一切，十几岁看着母亲，大哥被人枪杀，几十年来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最后受人威胁陷入极其可怕阴谋中，妻子变成仇人背叛，父亲遇害，换个人，应该疯了才对。

    “我不等了，再也不能等了，或许这次我又错了，但你非死不可！”恨语落下便是咒语声。

    包括这栋楼，金属颤动飞射向道明真，没有死角，甚至可以说是密不透风把他笼罩。

    但，也仅仅如此而已，那看上去齑弱的佝偻身躯，不过抬手间便震荡开一片强大气场，将飞来金属全部震碎。

    这哪里是人能干的事，道明真的超能力甚至比金复时更神秘，他连咒语都没用。

    “可怜的孩子，你一错再错，摇摆不定，几十年如一日不曾成长，唉……”

    道明真一声长叹，从轮椅上站起来，那本来佝偻的身躯依然老迈，但好像充斥无匹力量，每一步迈向金复时，都使得大楼颤上一颤。

    而一股重压更是将金复时笼罩，那不是向下的重力，而是从四面八方挤压，仿佛陷入一片真空。

    还好，洛嘉给他训练终是起作用的，周身金光迸发，当即推动金复时脱离真空范围，眨眼冲出会议厅。

    道明真叹气摇头，紧随其后追去！

    却在二人走后，卫晗竟返了回来，找到泰曦烟的尸体，死人脸色不变，抚摸她的金色长发，像是抓着一个可爱玩偶。

    “结束了，你不会再痛苦，接下来你是我的。”垂下头轻轻亲吻她嘴唇，甚至将舌头伸进她嘴里，品尝鲜血的滋味，久久不舍。

    这又是一种怎么样的感情，一群被苦难和阴暗塑造的怪物……

    山谷内，火箭发射升空，喷射出的焰光照耀下，两人缠斗，枪炮声很快打响，几十把长短利刃飞射而至。

    那是金复时来时藏在山石后的武器，他没打算再让朋友们参与这场死斗。

    可是，子弹和炮弹打到道明真身前一尺，尽数被一股气浪震碎，炮弹爆炸产生的冲击对他而言没有丝毫伤害，反而一次次提刀冲上来的金复时被炸得不轻。

    一步一个血脚印，泰曦烟那一刀割断金复时的肠子，刺破他的内脏，没有丝毫留情，就是为了杀似他。

    严重伤势，他还敢跑动，肠子怕是都烂了，终究金复时在几个回合后没力气冲上去，甚至他都没有办法感受到道明真这个人的存在，便没法咒死他。

    向着山石后面招手，一片黑压压金属，黑夜中几乎没法分辨，顿时覆盖到他的身上，直到完全淹没，像个刺猬球似的碾压开去。

    “别忘了，这东西是我打造成武器之后给你的，研究二十几年，我比你更了解它的弱点。”道明真逛公园般走到金复时近前，两掌磨擦顿生火花。

    烈焰从空气中焚起，随着道明真手掌推动，喷薄覆盖保护金复时的所有金属，恐怖高温加上那种难以形容怎样产生的真空重压，当即控制住态势。

    此刻，仿佛回到了被洛嘉训练的时候，原来老师从来都没骗我，她给我搞的那些训练，都是针对道明真的，我怎么现在才意识到，没有加强对自己的训练。

    道明真的实力，远比洛嘉给金复时的更可怕，他后悔没有好好训练，此刻成了砧板上的死肉。

    随着温度加热金属，逐渐失去对金属的控制，只听道明真话说：“这些液态金属很特殊，特定音波控制，像活的一样，至今我也没能复制出它，但当把它煅烧到一定的温度，它就会失去活性，这也是所有事物的弱点。”

    “而为了对付你，这些年我几乎将所有时间，都用来训练控火的本领，金复时，可惜你训练的不够，那个人应该没告诉你怎么变成，我这样随心所欲掌控神异力量的办法吧。”似乎只凭意念便能掌控一切力量，话音落下之际，火势骤起，把金复时身后的山坡都给笼罩。

    夜，山谷一侧大火，照亮东城新区的夜空……

    自以为的保护，却成了敌人最好的囚笼，当金属融化，附着在金复时身上，更被真空挤压成一套枷锁，覆盖金复时全身，将他皮肤烧焦。

    道明真没有杀他，抬头看着已经消失在黑暗夜空的火箭，成功了，随手带着金复时离去。

    完全碾压的局面，没人能阻止他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