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你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钟雪和顾寻几乎同时开口的问道。

    “他给我说了一些我听不太明白的秘密，叫我自己选择要不要告诉别人。”

    顾寻看着钟雪，心中似在彷徨，他此刻在思考，那些所谓的牵连因果，会不会真的给他人带来危险。

    钟雪冰雪聪颖，看到顾寻的神情，微笑说道，

    “既然是秘密，那还是别说了。”

    顾寻点头。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先别去想了，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先藏在心里。

    此刻他一扫之前的疑惑与纠结，抬起了头。

    只是马上又露出一副苦笑来。

    “肚子饿了......你呢？”

    ......

    朱阳山的某处，一队人马，正匆匆前行，队伍末端，一个中年男子，四十上下，身穿紫金麒麟铠，骑着一匹乌枣青骓，凛凛生风，不怒自威。

    “王将军，此地已离玺山不远，越过前面的兽谷，就要到了。”

    说话之人，雕眉杏眼，鼻如剑锋，一身黑面白底双色直裰，显得有些清雅简素。

    “嗯，知道了......”

    王姓男子正是邺国大将军王显。

    他看了身边这位男子一眼，淡淡的说道，

    “叶南天，这朱阳山的地图，是卫国公给你的吧。”

    “太师吩咐，拿此图助王将军得功，这是他的原话。”

    “哼，想不到堂堂乾极宗的掌门，居然也是卫国公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区区宗门，也要生存的。”叶南天很是恭敬。

    “你倒是识时务，只是，屈身在这盘大棋之中，恐难善了。”

    “请将军放心，在下定不会有什么非分之想，此行唯将军马首是瞻。”

    叶南天听出了王显话中的警告之意，面色惊恐，唯唯诺诺的说道。

    “行了，叶宗主，有时候，戏，不要演过了。”

    王显撇了一眼叶南天，转头驱马离去。

    叶南天冲着王显远去的身影躬身而拜，直至其消失在视野里后，才慢慢收起了惶恐的神色，面无表情的侧过头去，对身后一人冷冷的说道，

    “曹破，去将李响和王焕叫来，为师有事吩咐......”

    ......

    顾寻和钟雪在山中走了半天，也没发现一只小兽，此时顾寻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这破山，连只兔子都没有，真倒霉，我快饿死了，雪儿姑娘你呢？”

    “我还好，再找找看，之前在山顶就看见，前面下坡之后好像就到一个大山谷了，要不我们干脆去那里找找。”

    顾寻点头，二人顺着山坡而下，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谷中。

    与满山竹子不同，这里树林伞盖蔽日，遍地沼泽，雾气缭绕。

    “啊这......”

    顾寻环顾四周，根据他以往被老头丢进林子的经验，此地到处是吃的。

    比如眼前就闲庭信步的路过了一头野猪......

    天色渐渐暗下，下起雨来。

    谷地边缘的一处岩石下，火光闪动。

    顾旭扯下一条烤熟的野猪腿，递给钟雪。

    “将就下，没有盐，凑合着吃吧。”

    钟雪此时也不客气，接过腿来，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嗯，肉不柴，味不瑟，挺香的，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手艺。”

    钟雪有些意外。

    “嘿嘿，你不知道吧，自从爹娘死后，我几乎就在林子里混了。”

    顾寻骄傲的说道，把至于为何会导致他在林子里混的幕后黑手主动省略掉，因为这样显得比较能耐。

    “额，难怪你这么黑。”

    “可不是么，太阳晒的，大雨淋的，看，皮糙肉厚。”

    顾寻撸开袖子，向钟雪展示起他的肌肉来。

    “没想到，你也是个孤儿......”

    钟雪心中黯然。

    “雪儿姑娘，是在担心你的师父么？”顾寻看见钟雪神色有些低落，关心的问道。

    “嗯......”钟雪眼神闪烁。

    “没事的，你师父九息高手，老练的很，不会有事的。”

    “你倒会安慰人。”

    “本来就是啊，大人们的事情，哪轮得着我们操心呐？而且你师父一看就是那种深谋远虑，额，不对，是挺会照顾人的那种人......

    哪像我家那位，我此次来朱阳山，临走的时候他还在家里睡大觉呢！”

    顾寻想起疯老头的脸，吐了吐舌头。

    “哈哈，是吗，诶？你也有师父？”

    “不是师父，额，怎么说呢，他算是另一个父亲？也不对，爷爷？”

    顾寻又纠结起来。

    “真乱，到底是什么？”钟雪好奇。

    “哎，总之就是我现在最亲的人之一吧。我跟你说啊......”

    接着顾寻就向钟雪仔细讲起来他和老头的相遇，以及老头是如何逼他练功，如何逼他去城里偷东西，之后又如何遇见了黄一笑等等。

    顾寻眉飞色舞的说着，不时还比划几下，手舞足蹈。

    钟雪听的兴致勃勃，跟随着顾寻的故事，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

    “对了，你别只是听啊，我说了这么多，嘴巴都说干了，你也说说你的故事，让我也听听呗？”

    顾寻说了半天，觉得老是自己在说，有些无趣，他也想多了解一下钟雪。

    钟雪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说道，

    “哎，我啊？我和你一样，也是孤儿。”

    ......

    “你不知道啊，我师尊可狠了，跟你家老头一样，逼着我去参加什么试炼，那可是十个人去一个人回啊！”

    ......

    “我跟你说啊，那赵勇和李灿一起欺负我，把我关进了水牢，那里面，全是水蛭呢，我现在想起来，都浑身起鸡皮疙瘩！”

    ......

    “还有一次，几个师妹把我骗到小树林......有几个宗门内纨绔早就等在那儿，意欲对我行那龌龊之事，幸好被师尊所救！”

    ......

    钟雪慢慢打开了话匣子，把她故事，娓娓说了出来。

    顾寻认真的听着，他发现，钟雪的故事里，几乎全是令人感到压抑和痛苦的事情。

    钟雪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些藏在她心中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在顾寻面前，竟一口气，毫无顾忌和保留的说了出来。

    她平时可不是这样随意的人，这世间的百般磨砺，早已让她变得隐忍克制。

    “奇怪，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人，他真的在很认真的听。

    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停了下来，泪划过脸颊。

    人，总有脆弱和无助的一面，无视它，它依旧存在，克服它，它会藏进心里，当自以为强大的时候，它在那里悄悄的生根发芽，只待无意间的一个蓦然回首。

    十几年的压抑，孤独，忍耐以及默默承受，被折叠之后再折叠。

    那些被她拼命挤压在心底的脆弱和无助，此刻再也压制不住，就要倾泻而出。

    她扑进顾寻的怀中，狠狠的哭了起来。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顾寻不会去怀疑钟雪故事是真或是假，因为他从小就明白，人生的路途中，总有困苦，需要承受，区别是有的人运气好，可以找到倾诉之人，有的人则连个倾诉的对象也没有，这样的人，久而久之，内心的孤独和苦难会越积越深，就像钟雪一样。

    眼前的女子此刻所展露出的脆弱，让他很想为她做些什么。

    但他无法分担，只能默默的去感同身受......

    许久之后，钟雪回过神来，猛的从顾寻怀中坐起，擦了擦泪水，脸蛋显得格外红润。

    “让，让你看笑话了......”

    顾寻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

    “你以后不开心了，都可以来找我哭，我永远不会笑你。”

    钟雪刚收起来的泪水，似又要溢出，她咬牙忍住，担心又让顾寻看见自己的丑态，于是抬手揉了揉脸，又整理了一下发髻，觉得稍微不那么狼狈后，小心的问了一句，

    “顾寻，现在我这个样子，还好看么？”

    她注视着顾寻，患得患失的，心中之前那抹异样的情愫，悄无声息的升起。

    “嗯，嗯——怎么说呢？”顾寻突然不知道如何去回答了，有些焦急和难过，他老是嘲笑黄一笑在女子面前慌慌张张没有经验，现在自己倒更没出息了。

    眼看钟雪沉默，眼中似交杂着期待和忧虑，顾寻着急了，大声喊道，

    “你最好看，你怎样都好看，你是我见到的最好看的人了！”

    钟雪微微一笑，突然快速凑近到顾寻的脸颊上，闭上眼，轻轻的吻了一下。

    “这，这，这！”顾寻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弄的语无伦次。

    那可是女子的吻啊，那可是仙女一样的钟雪的吻啊！

    此刻他感觉心都快要蹦出来了，晕头转向。

    “这什么这，我告诉你啊，顾寻，这可是本小姐的专属商标，一旦印下，你从此啊，就是本小姐的了，嘻嘻。”

    钟雪看着顾寻，古灵精怪的说道，此刻她已然确定了自己那份奇怪的心绪。

    从相遇，到猜忌，到喜欢，往往因为一些看似巧合，却似乎注定发生的事情，而变得那样的水到渠成。

    顾寻听后，倒也不慌张了，开窍了一般，眯起眼想了一会儿，大感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抬起手，往他脸上再指了两下，生怕钟雪没明白意思，于是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咳咳——那个，雨下大了，多印几个，别被冲没了。”

    “你这个登徒子！”钟雪笑着骂道，含情脉脉......

    离顾寻他们不远的一处树下，站着一个矮小的身影，似很开心，此时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臭小子，哈哈，居然会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