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县，也就是滑州城。

    几个携刀带剑的壮汉来到一处食肆，一面写着店名老旧的三角旗子立在门口，在寒风的吹动下猎猎作响。

    “先上一盘酱牛肉，再把你们的招牌菜都上一遍。”

    一进门，几人中有个眼角处有道疤的健壮汉子就冲着伙计吩咐起来。

    “指挥使，你可要尝尝他家的鲫鱼汤啊，味道甚是鲜美，堪称是白马县一绝。”

    眼角带疤的汉子点完菜，就对着为首的俊朗青年说道。

    “老徐，叫指挥使显得生分，跟以前一样喊我二郎就行。

    李摧锋一拳擂在徐璋身上，同时笑骂道。

    后者也是哈哈一笑，看到李摧锋升官以后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心底原本还有点不自在，此刻也是荡然无存了。

    昨天大军就回到了滑州城，节度使安师儒发了点赏赐之后牙军士卒分批给假回家，外镇军则由各自主将带回驻地。

    因此，李摧锋便带着几个亲信来到城内吃喝玩乐，加深一下感情。

    众人落座以后就一边吃点心，一边随意的说起了各种趣闻异事，气氛快活融洽。

    很快，一坛散发着清香的鲫鱼就被食肆伙计端了上来。

    众人顿时也停下了闲谈，纷纷看向这白马县闻名的鲫鱼汤。

    虽然腹中的馋虫已经被勾起，但是几人都没有先动手。

    李摧锋明白现在他地位最高，他不先吃几人也不好下筷子，于是当先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此鱼果真鲜美，都是袍泽兄弟，何必客气，快吃快吃。”

    这下，众人也不再客气，纷纷夹起鱼肉送进口中。

    一边吃还一边发出感叹。

    其实这鲫鱼汤在李摧锋尝来也就一般，毕竟在修仙界李家手下控制着数万凡人，俨然就是一方豪强。

    李摧锋作为修仙者，自然不缺各种吃穿用度。

    不过他也理解，几人当中混的最好的徐璋，之前也才是个伙长。

    他们作为底层武夫只能混个温饱，一月才能吃上一次肉。

    这次李摧锋请客的这家食肆算得上是州城里上等的，做菜时各种调料用足，几人吃起来当然就感觉美味。

    就在几人吃的欢快之时，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

    一些乐人在前面吹奏，后面跟着一辆有士卒保护的马车。

    食肆内有人见状不解，连忙问向周围同伴。

    有个行商模样的中年男子说到：“是节度使府的牙将杜标纳小妾呢。”

    “娶个小妾需要这么大动静？”有食客发问。

    “害，你懂什么，他这么做不就是明着告诉城里的富商给他送礼送钱嘛。”

    有清楚内情的立即给出解释。

    “哦！原来如此。”

    众人闻言，纷纷恍然大悟。

    李摧锋看着远去的队伍，目露思索。

    杜标是都押牙，掌管着节度使的五百亲军。

    藩镇军队根据驻所和职责大致分为牙兵，外镇兵，州兵这几种。

    牙兵即是节度使的亲军，负责保卫节度使安全和衙署，也叫做衙兵。

    但是牙兵经过内部通婚，亲党胶固之下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利益共同体。

    逐渐变得骄横难制，节度使为了制衡又会在军队内设置亲军。

    杜标带着的五百人就是安师儒设的牙内亲军。

    因为深受安师儒的宠信，此人便愈发恃宠而骄，经常欺压百姓收受贿赂，勒索富商大贾，名声很差。

    不过因为他是安师儒的得力干将和亲信，义成军诸将无人能治。

    “这姓杜的是愈发嚣张跋扈了。”和李摧锋出来的士卒中有人发出感叹。

    “这安师儒也是老糊涂了，居然宠幸这种家伙。咱们打胜仗回来才赏了几吊钱，这狗东西取个小妾怕是能收几千贯！”

    徐璋大骂，声音有些高，引得店内其他人频频侧目。

    几人也不以为意，晚唐五代士卒跋扈，杀将驱帅屡见不鲜，骂几句节度使算的了什么。

    让李摧锋更为在意的是，军中士卒对于节度使安师儒的怨愤越来越大了。

    一旦爆发，局面必然会难以控制。

    安师儒老而昏聩，沉迷享乐，听说最近还迷上炼丹修仙。

    李摧锋听到了只觉好笑，他这个真正的修仙者都不会炼丹的手艺，不知道他一介凡人炼的是什么丹药。

    于是，军政权力几乎全都交给了两个亲信，杜标和夏侯晏。

    二人当中夏侯晏还好，此番率军击败了来犯的蔡州军，提高了不少威望，军中诸将对他还算服气。

    但是杜标就极为惹人厌恶了，不仅在城内强占他人宅院，更是勒索钱财夺人妻女，还经常看不起其他牙军将领。

    最后一点就很犯忌讳了，武夫可不是什么谦谦君子，一点口角之争就能拔刀相向。

    杜标此人这番做派，要不是有安师儒护着，早就被人砍了。

    酒足饭饱之后李摧锋就与几人分手，独自前去拜访张骁了。

    他的宅子在东城，这里居住的多是官吏和富商。

    这里的街道比之其他地方要整洁不少，屋舍也是修建的豪华大气。

    张骁的宅院在周围的建筑当中不算突出，他之前只是个军中小将，在义成军高官大将云集的滑州城自然不算什么，因此住所也就一般了。

    此时张骁院中人声鼎沸，门口还有着不少侍卫仆从之流。

    这次张骁率军破阵立功不小，回来后就被提拔成了义成军左厢兵马使。

    算是进入军中高层的行列了，此时应该是军中袍泽，亲朋好友前来祝贺。

    门口站岗的张骁亲兵自然认识李摧锋，接过礼物之后就将他迎了进去。

    走进院内，张骁正和一干人等喝酒谈笑。

    见到李摧锋到来，对他点头示意。

    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李摧锋环视一圈堂内诸人。

    大多都是认识的，张骁手下的其他几个营的指挥使，他的亲兵队正，还有几个与他较好的十将，副将。

    这些都是牙军的大小军官，基本上都是滑州本地人。

    即便是外地人，也保持着与本地将校世家联姻的关系，要不然根本得不到军官的位置。

    义成军牙兵三千余人，数十年互相通婚下来，早已成为一个很排外的地方军事团体。

    而且深度参与政治，当地军官世家有的子弟在军队当武夫，有的子弟在地方官府当吏员。

    可以说是他们才是义成军治下郑滑二州真正的统治阶级，外来的节度使要想坐稳位置，就必须讨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