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晨露未散。

    白陌利索起床，柳纸条沾盐水刷了牙，便收拾利索出了门。

    今日的市格外的早，仙临城散修之中，素有五日一小集，半月一大集的传统。

    今儿十月十五，大集。

    白陌出得门来，就见得街道上已有不少人流，自己也是属于最早的一批。

    几个身着青衣佩兵的妙法宗弟子，从道路尽头走来，冷然看着来往人群。

    白陌低头，与几个执法队的弟子擦过，顺手紧了紧衣衫。

    长衫下，是一袋子灵石。

    每逢开集，执法队的弟子能出现在各处，保证所有人都能看见，生不出异心来，

    绕是如此，大伙儿各自还是将自己的钱财收得严严实实。

    路边的摊位，陆陆续续开始摆上，白陌目光梭巡，落在那些面孔陌生的摊主上。

    这些人，多也是在天埑山中讨生活的滚刀肉。

    与澜山不同，他们主要是在山中采药，掘矿，伐木，只偶尔捕猎妖兽。

    大小集的日子，最容易见到这些人，摊上的物事，多有好东西。

    白陌逐一看过去，在一沉默寡语的摊主前见到不少药材，新鲜且少见。

    对方在吆喝的同行中显得格格不入，不知是性格如此还是对自己商品有自信。

    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娃儿在自己摊前停下，脸上满是胡茬的摊主有些意外。

    “娃儿，你家大人呢，我这儿药材金贵，可没有乱碰的理。”

    他旁边挨着的同行是个老者，嗤笑一声。

    “白哥儿可不是吃奶流鼻涕的娃，人年纪小小就已经是个药徒。”

    “人家在你这儿挑拣一番，能省去你今天半个时辰的出摊功夫信不信？”

    未经奇门认证，不论能不能出丹，修士都只能称作药徒。

    仙临城中，叫得出名的丹师，不过两手之数。

    满是胡茬的摊主闻言，脸上颇为愕然，愣了愣神，才道：

    “是我小看小哥儿了，你看看需要些什么？”

    白陌笑笑，蹲下身来开始翻拣摊位上的药材。

    药材千奇百怪，有的还带着未干透的泥土，估摸着摊主也没认得出自己都有些什么。

    千丈红，八瓣兰，宁神草，地龙根…

    白陌手速极快，将自己看上的药材挑拣出来。

    其中有不少没甚大用，只可称作野草的植株，但白陌没说。

    摊主看着白陌挑出的药材，神色略有些变化，等白陌停下，他数数药材，才迟疑着道：

    “这些，小哥儿真要，我抹个零头，也得二十灵石…”

    白陌点点头，从怀中掏摸一阵，取出二十几块灵石，分出二十块放在摊位上。

    “劳烦包好。”

    似是没想到白陌真能掏出二十灵石，摊主一阵意外。

    “好，好好…”

    他手快地将灵石收好，取来个自用的蛇皮袋子，将白陌的药材放进。

    旁边摆摊的老者看得艳羡，连忙招呼道：

    “白哥儿要不看看我这？”

    白陌只暼了一眼，便露出嫌弃的神色。

    “你这的药材都多久以前的了，不注意保养，药力流失好多！”

    老者脸色一红，梗着脖子道：

    “若不是最近运道差点，在山上没遇见好的，岂会如此？”

    “白哥儿你下次再来，且看我这儿有多少稀缺货儿！”

    白陌叹口气，知道他是人老心懒，少上山了。

    当初他没灵石的时候，就没少从老者摊上买些便宜货，就为了研究药性。

    “多久了，我就没从您这儿见过好东西。”

    “话说，您真不来点纳气丹？您年岁大了多点修为，上山也多个把力气。”

    白陌问道。

    老者摆摆手，“老咯，没指望了。”

    “不如留点灵石，争取做个富家翁，狗日的，今儿个地方摊位费涨了一块灵石。”

    他快声说道，见一波早起的行人走过，连忙转头招呼起来。

    这时，白陌自己的药材也打包好了。

    摊主将蛇皮袋交给白陌，白陌接过，手不由得就是一沉。

    摊主是进山混饭吃的修士，蛇皮袋他拎得轻松，但白陌上手则不然。

    他是炼气二层的修士，只是一脚踏入修行路不久，不曾涉猎打熬力气之法。

    “这些药材我认不全。”摊主开口道，“但也知其中一些很难处理。”

    “小哥儿的丹术已臻至于此？”

    白陌提一口气，将蛇皮袋甩到背后，才道：

    “倒不是，但药材的药性，乃是一门大功夫，在上面多花心思，不会错的。”

    摊主钦佩地点头，“小哥儿不愧是药徒，年纪轻轻就已有这等认知…”

    见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了，白陌背着蛇皮袋就抬腿离开。

    此时老者的摊前也三三两两地围了人，白陌与他相识一场，就在心中祝他做成几单生意。

    街道两旁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行人越来越多了。

    白陌只需得再顺手采买些材料，便可回去开店。

    这等人流，万万不能浪费。

    只是未等他走远，便听得有人交谈。

    “天埑山中的妖兽又暴动了，听说了么？”

    白陌脚步一听，顺着声源看去，说话者正是老者摊前的顾客之一。

    “嗬！天埑山多久没有这等动静了，这次死了多少人！？”

    “没你想的那般夸张，估摸着只是某个兽群发情，引发的小小骚动而已。”

    有人插口道：“纵是如此，也够那些猎妖的好受了，真要撞上还不知能回来多少。”

    “狗日的！难怪今儿出来，那些奴才面有喜色，这次不知又收多少护院打手丫鬟！”

    周边的行人听了，面带愤色。

    一个修士的陨落，影响的除却他们自身，还有他们的亲朋等等。

    若是没有自保之力，还不知要被仙临城中大户上多少手段，吃的骨头茬子都不剩。

    “哎哎，各位各位，天埑山既有变，近日的出产不会多，不妨多在小老儿这里多看看…”

    这是老者的声音。

    白陌再次起步，走不多远果真见得好些家丁打扮的人沿街搜寻。

    他们不是来买卖的，也不知寻的是什么。

    澜山是在昨日入的天埑山，白陌是知道的。

    这是个有信誉有原则的汉子，凭着白陌自家跟他打的交道，白陌打心眼里不希望他出事。

    “人各有命。”白陌走向路边熟悉的摊子，在摊主热烈的招呼中，挑选起些惯买的药材。

    上次他道童落选后，也曾被大户恶奴威吓。

    若不是成功炼出丹来，他已卖身进豪门中。

    凭借他能参加道童试的天赋，倒不至于沦落为猪倌羊倌，但被赶入天埑山寻药，供血炼墨…

    那可太寻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