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而艰苦的训练即将开始，这里的生活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既没有照顾悲观丧气的失落者，也没有垂青信心满怀的奋斗者，它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而有所改变。

    清晨，随着一阵响亮的起床号穿过楼道，躺在床铺上还未得到充分休息的学员们睁开惺忪的双眼，刚一起身就发现浑身酸痛。

    武壮满嘴抱怨着懒散的坐起身来，吴峥和孙波穿起衣服来也是缩手缩脚的，只有巴图迅速的起身穿上衣外。

    不等他们衣服穿到一半，楼道里又是一长声紧促的哨音，紧接着便传来值班员“楼下集合出操！”的口令。一时间，几人开始慌乱的穿衣、下床、小跑奔向楼下。

    吴峥几人跑出去时稍微有些晚，只见队长何剑站在门厅东侧的高台上，用发狠的眼神盯着队伍，嘴里不停的叫嚷着：“太慢了！太慢了！”副队长林浩用带面有愠色眼神看着几人入列，吴峥觉得这里每个人似乎都是凶巴巴的，让人难以接近。

    人到齐后，副队长走到全队中间，一声“向右看——齐！向前——看！”，全队迅速移动起来，队列人员紧张有序、整齐划一，瞬间许多昏昏沉沉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同志们，我们今天早上的科目是越野五公里，目标后山凉亭。向右——转！”不容大家长吁短叹，一声“跑步——走！”的命令已经下达，站在排头的学员在命令的驱使下迈出步子，沿路很快就响起了齐刷刷的跑步声，副队长林浩则带着全队不停地呼喊着口号提振士气，以驱散考核不利压在心头的抑郁。

    随着队伍的持续行进，不同的情绪开始慢慢在学员之间发酵蔓延。

    有人比较兴奋，因为这条通往后山的路的确有几处不错的沿途风景，新鲜和好奇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头脑。也有人比较沮丧，昨天考核带来的肌肉酸痛还未退去，现在又要跑五公里，他们担心身上的疼痛会加剧。

    无论是被何种情绪左右，现在他们也只能全力完成脚下的路程了，因为这毕竟是全队第一次早操。

    早操的五公里是一趟往返跑，去的时候往山上跑，越往上坡越陡、路越窄，植被也越是茂密。

    一路起伏的水泥路面被两边密实葱郁的松柏等长青树木紧密的包裹着，仿佛两堵沿路而建的绿色围墙向山上蜿蜒爬去。

    队伍跑到半山腰时，不少人已经汗流浃背，气喘呼呼了。其中也不乏诸如“哎，累死了！”，“这有两公里吗？”，“还得多远？”等各种叫苦连跌声，但都被带队的副队长林浩不时的警告“别说话！”，“调整好节奏，保持队形！”，“跟上了，别第一天就掉队！”给压了下去。

    正当88队士气低落队时，忽然有一支队伍从他们身边跑过。

    这支队伍步伐一致，动作整齐，跑动中体现着一种带有韵律的庄重美感，擦肩而过的一刹那，发出响亮的呼号声仿佛是对士气低落的88队的嘲笑。

    “切，早操还整这么正规，就装吧！”孙波对武壮肆意的说着怪话。

    武壮本来累得已经气喘嘘嘘，当听到孙波的话，不禁发出共鸣，“就是嘛！学员何必难为学员！”

    那支队伍伴随着齐刷刷的跑步声渐渐远去，孙波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忽然惊讶的叫道：“不会吧！队尾那个是女的吗？”他的话立刻将其他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前面。

    许多人都看出了那支队伍队尾处的确有个女生，其实，要不是那人留着齐耳短发，没人能从背后看出她是个女的。

    武壮大声惊呼：“不会吧！还让人活吗！这儿连女的都比我能跑！太伤自尊啦！”

    副队长林浩和其他学员都被武壮的话逗的哈哈大笑，然后神秘的说道：“她可不是一般人，你们要不好好训练，估计真还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吴峥好奇地问道：“那个队有什么特别的，怎么还有女学员？”

    “你不会是在想：为什么我们队没有招女学员吧？最好还是没有，虽然能养眼，可万一体能比我还强，我可就真是就没脸啦！”武壮不自信的话再一次引得众人发笑。

    副队长林浩略显自豪地回答：“那是159队，以招收提干士兵和特长士兵为主，那可是咱们学校的明星队。”

    后来，学员们得知，副队长林浩以前就是159队的优秀毕业学员，也难怪他一脸自豪。

    也许是第一天出操的原因，没有人愿意在全队留下不光彩的印象。无论如何，上山的一路上，队伍还基本保持着整齐的队形，一直坚持到了目的地。

    终点凉亭就坐落在群山中的一座平坦的小山顶上，古色古香的凉亭周围分布着一组组刻有古装饰花纹的石桌凳，几株开满鲜花的观赏树穿插其中，这里俨然已经被学校改造成了适合供人散步休闲的后花园。

    当学员们一个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看到如此景致时，难免不为之倾心。片刻的停留休息，使许多人尝到了付出辛劳后的回报。

    开始下山了，似乎有些人真的跑不动了，他们蹲在凉亭周边休息好长时间，就是不想站起来，最后还是在其他人的再三催促下，队伍才集结起来。

    副队长林浩将队伍整理好后细心的提示道：“下山的时候，速度不要太快，控制不住步速容易出现危险，向右——转！跑步——走！”。队伍踏上了返程的路。

    吴峥站在五班倒数第二的位置，刚下山就遇到一个陡坡，很快就感觉道自己的双腿凭借惯性，不听使唤的往前跑。他尽力使身子往后仰，才控制住步子。

    险些失控的吴峥心有余悸，再次下陡坡时，他会故意减慢速度，不一会儿注意到孙波慢慢的从排头落到了队伍外测，即使走到较平坦的路面上，他的速度还是越来越慢。

    吴峥一路上就看着孙波耷拉个脑袋，拖着双腿，一副极为吃力的样子。旁边的林浩不停地鼓励加油，让他回道队伍里跟上大部队的节奏跑，但孙波浑身膨胀的血脉充斥头脑，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声音了。

    吴峥估计对方已经快达到体力的极限了，随时都有中途停下的可能。一段路程后，不但孙波速度没提上来，林浩还跟着他落在了全队的最后面。

    队伍行进至半山腰，随着体力不支的人越来越多，队形也变得散乱冗长。

    副队长林浩为了收拢队形，只能先放弃孙波，加速往前跑去。经过五班时，冲着队尾的吴峥喊道：“吴峥，孙波交给你了！陪他跑完全程，一定不能停，坚持跑下来！”

    吴峥听到副队长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助人为乐”的任务，头脑里再一次出现武壮说过的一句话：“我的存在，就是给你们当将军的机会！”

    吴峥虽然没有“当将军”的强烈愿望，但是，他认为向别人伸出援助之手应该有利于增进友谊。于是，马上应声道：“是！”。

    吴峥满怀激情的离开队伍，跑到孙波跟前，看到孙波正双手扶膝、弯腰喘气。他关心的鼓励道：“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终点了，我们一起跑！”

    让吴峥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性格古怪的舍友竟然用不耐烦的眼神瞟了他一眼，并冷冷的说道：“不用管我，你先跑吧！我是什么情况，自己知道！”

    吴峥顿时语塞，感觉自己是真真的一张热脸贴到了别人的冷屁股上。

    他虽然又尴尬又气愤，但想起副队长的信任，过了好一阵又硬着头皮说：“没事，我们一起跑，相互加油一会就回去了。”

    孙波看着吴峥站在自己身旁一直不动，再看看渐渐远去的队伍，最终在无奈中慢慢跑动起来。大部队已经将他们甩出了很远的距离，沿路散落着零星的掉队的学员艰难的或走或跑。

    吴峥看到孙波近似于逛街的走走停停，忍不住想拉他一把，一着急，跑到孙波身后，强行推着他开始加速奔跑。

    孙波不仅没领情，反而生气的说道：“别这样！我不会感激你的！”

    吴峥学着武壮的厚脸皮，不把孙波的话在心上，“我们快落到最后了，第一天出操要有个好的开始！”

    “跑这么快干嘛！我不在乎掉不掉队，你不用管我！”孙波想让吴峥停下来，但吴峥想只觉得不能辜负副队长的信任，不管孙波如何推脱，就是不放手，俩人不停地在路边推推搡搡。

    这时恰巧一支整齐的队伍从后面赶来，齐刷刷的步伐踩在大地上迸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声响。当这声音渐渐靠近的时候，吴峥和孙波不自觉的注视队伍。

    吴峥忽然发现了什么，“孙波，这不是刚才那支队伍吗？你看队尾的那个女兵还在，你不会连个女的都不如吧！快！咱们也该加速了！”

    孙波本来就不乐意接受吴峥的帮助，听到这话，有些赌气的反驳道：“你才连女的都不如呢！我就是不想跑了！”

    由于孙波的声音太大，迅速传到了那支队伍的队尾，引来其中不少人侧目。他们没有停下脚步，但齐刷刷扭头投向两人的目光里充满了调皮和好奇，唯独那个女兵与众不同，她停下了脚步，从眼睛里发出不容亵渎的警告，好一会才转身离去。

    这突然的小插曲让两人忍俊不禁，但他们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女兵十分要强，不然不会有这么大反应。

    回到楼门前，先一步归队的那些人也都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的弯腰喘气、有的蹲在地上，还有的倚靠着树，所有人横七竖八的散落在楼前的草坪里。

    吴峥推了孙波一路，两腿瘫软的平躺在草地上，足足休息了二十来分钟才站起来。

    在这期间，后面还有人陆续狼狈归队。据说，归队最晚的两个人因为错过开饭时间，而没来得及吃早饭。

    吴峥故作聪明的认为，孙波至少会因此对自己心存感激，但当他看到对方冷若冰霜的眼神时，才意识到希望和如此顽固不化的人交朋友简直是自取其辱。

    “虎狼”的生活不会因任何人有所改变，在体能连续消耗的情况下，每堂课的训练强度也不会有丝毫的降低，怜悯和同情在这里成了奢侈品。